柳家马车内,柳如修脸色黑如锅底,他黑曜石般的眸笼罩着重重寒意,低着嗓音诘问道:“清珩,你疯了?”
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便也罢了,怎么还撺掇着清霁妹妹去救何家?多危险。
他的神色厉了厉,想要告诫洛家兄妹万不能对敌人手软。
“我了解她。”苏寒暮扬了扬眉,嗓音带着清珩独有的天真,“不用我说,妹妹也会这么做。”
说罢,只听的绳子倏然断裂的声音。
柳如修急急地撩开帘子,却见清霁手起刀落,坚定而利落的切断了马儿与丹毂之间的绞索。
车架吱呀吱呀,缓缓停了下来,柳如修执扇的手抖了抖。
“回来安心坐着罢,如修哥。”透过青碧纱幔,明朗又清朗的调子在柳如修耳边响起。
苏寒暮眼神里泛起一阵温柔;“我们在原地等她便好。”
切断马车的洛清霁,正挽紧手中的缰绳,挎着骏马,向崖边奔腾而去。
她目光如炬,紧紧锁住何家那方玄黑的车架。
车架摇摇晃晃的,咕噜噜的木质车轮碾压上焦土,发出‘吱嘎吱嘎’难忍的噪音,如同一名步入暮年的老头,垂死之时,在绝望挣扎之中缓缓坠入死亡之崖。
接下来的死亡,是意料之中的事,因此何家马车内,爆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啸。
“救命啊!求求了——”
没了沉重的丹毂,洛清霁轻骑简从,终于赶上冲向崖边急速送命的马车。
只见她微微压低身子,呈出一抹弓形弧度,又撤开一只手,复低声呵到:“喂,你们别闹了。”
声音不厉,却严肃万分。
将挽着缰绳移向右边,身子下沉,从身侧抽出匕首,朝何家马车上的绞索狠狠割去。
谁料,那看似小巧纤细的绳子,只稍稍震了震,翻出了点白色的皮沫,被狂躁的马儿扯着向前。
原来绳子是由牛皮糅成的,何家的人万是怕车马出事,方才使用精钢也难断的绳索。
洛清霁咬牙,往泛白之处又是狠狠的扎上一刀。
白皮翻出,却没丝毫断裂之迹。照这样下去,待车架落下悬崖之刻,也未必能将马儿与其断开。
她放弃此法,转而探开手,对着贾青急声道:“不想死的,把缰绳递给我。”
贾青的手仍死死扣住漆黑的车辕,闻言,他抬了抬红眸,颤颤巍巍道:“我,我不敢松手。”
“滚吧!没用的废物。”漆黑的悬帘被一把捞开,何家公子怒气薄发的从马车内冒出,他一脚压在贾青攀在辕上的双手上,又狠狠一碾。
贾青发出凄厉的惨叫,虽是如此,他掺着鲜血的手仍牢牢的扒住边沿,像捏紧救命稻草一般。
“该死的废物,驾不好马车便也罢了,捞个缰绳都如此磨叽,爷要你何用?”他神色噬人,恨不得将眼前的小厮扒骨抽筋。
要是车内那尊大佛出了问题,日后,何家将会被御座上那位剿灭九族,挫骨扬灰。他这般想着,面色更加恼恨,脚尖更为用力碾了下去。
“好了,何公子,劳您把缰绳递与我。”洛清霁细眉微蹙,清凌的眸闪过一丝晦涩,又悄然压下,她舌尖抵着牙齿,低声强调道:“何公子,现下并不是处理这个的时候。”
何公子脸上浮出一抹狼狈,他垂下手一把将拖着焦土的缰绳勾在手心里,甩向洛清霁:“那么,就拜托你了。”
洛清霁不语,反手接过马儿的缰绳,朝后勉力一拉。
马儿牙齿嚯开,涎水滴答滴答滚在土泥里,黏腻的团成一个土球。血水顺着矫健有力的马背蜿蜒而下,楔进四蹄内。
它猛地抬起铁蹄,狂奔的速度稍稍减下。
何公子轻轻吁了口,抚了抚胸口,心中略略安定下来。
谁料,那马儿却撂子蹄子,肌肉鼓起,劲巧有力的腿一覆,噼里啪啦,卷起阵阵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