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言领命而出。其实适才在两位棋博士对弈之时,他一直从旁仔细观摩。
两局对战,他对藩国王子大致有一个明晰的认知:这人的棋路,和其本身一样,沉默寡言,执拗温驯,却喜欢悄悄潜藏与暗处,伺机窥探,一旦对方露出破绽,便一击辄中。
是个天才。恐怕,就算他使出全身技艺,不过五五胜算罢了。若是不幸落败,天子雷霆之威,也不知能否承受?他微叹了口气,执起黑子,示意对方先走。
小王子颔首,舔了舔牙尖,迫不及待的在玉盘上按下一粒白子,而后睁大黝黑深邃的瞳仁,直勾勾盯向顾师言。
顾师言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他闪了闪眸光,思考良久后,方才缓慢定下一子。
“啪——”白皙的手落在黑子旁,没有片刻犹豫,砸下了第二粒白子。顾师言眉头锁的更紧,他盯着玉盘上的三子,又陷入了苦思...
一来二去,眼神对撞,两人用这种模式,来回交接三十二个回合了!仿若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有两军拔地而起,一方黑衣锦袍,沉默地肃容以待,另一方白袍悠然,仅执一柄寒剑,就将人迫得节节后退。
这小王子,竟一改前两局收敛之势,一招一点,气势如虹冲击而下,盘踞了半壁江山!
黑衣颓势已显,却怪他思量过多,瞻前顾后地挡不住藩国王子来势汹汹的攻击。
“快瞧,快瞧,双征之局!”
“天呐,双征!啧,天才不愧是天才!”
双征之局,是前棋待诏王积薪编写的《十诀》里的一谱,自该谱问世以来,无人能解。此番王子走成此局,可直定论是死局。
顾师言手心汗涔涔的,晶莹剔透的黑子腻腻的黏在指尖上,久久不肯落下,他知道,落子成定局,他恐怕输定了。
正当他呆怔之际,似乎有一曲浑厚苍劲的琴音从远处倾泻而出。
刚劲的音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又裹挟天地万方的雷霆之力,朝顾师言卷来。
这音,雄恣雅健,轻盈的越过他疲乏的身,施然挡住白衣剑客凌厉的攻势,又陡然重整音调,替他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音墙。
巍巍乎若鼎立寰宇的高山,浩浩乎若苍莽沧海。顾师言低迷的心情振了振,他侧耳认真感悟。
仿若一瞬被抛入三十六层天,七弦不休,思绪随音而舞。
琴音入微,缈若行云,又兀得消散开。
恍惚间,他忆起苏寒暮在他耳边低语:“十面埋伏,不破则不立。”
似是抓住了一丝明悟,他浑身若电闪一般,使劲儿颤了下,而后骤然落下黑子。
“镇神头!”顾师言兴奋地吼出声来。
这招,便取名为镇神头罢!
虽对方用棋如神,气势万钧,但凡大勇者必有缺漏,则舍自己七分,从对方小处攻入,即能解此残局。
顾师言一子落定,白玉桌,金丝线,棋面深深翻转。
一经一纬,纵横交错,胜负已定。
“好,好!今日竟有人能解双征之势,妙哉,妙哉!”
“天.朝上国,果是名不虚传!”
“棋圣在上,受小王一拜。”小王子纳头便拜,唬的顾师言连连搀扶。
“棋圣,求收小子为徒,”黑黝黝的眸深处点起星星点点的亮光,自来朝便寡言少语的人,罕见的多蹦出了几字。
众人哄堂大笑,不愧是棋痴啊。能全然抛却世俗杂念,心里只有棋艺之道。
皇上满意的捋了捋胡须,心里有些得意:“他嘛,只是我国的三品棋手。爱卿还有努力修习棋艺啊。”
“这才三品?”藩国小王子更为激动了,他声音颤巍巍的:“回圣上,小臣求与贵国的一品棋手对弈一番,以鉴自身。”
今上挂着笑容的脸僵了僵,这愣头青,该如何处理?他往苏寒暮那方瞟了眼,示意他接话。
苏寒暮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