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气候已然狠狠的冷下来。
京中呵气成雾,滴水成冰,人们有皮草的披皮草,没皮草的裹棉袍,个个缩手缩脚,体态也随着衣物的加厚,逐渐变得臃肿又笨拙。
大将军府早些日子就上了炭盆,吃食上跟着加了几道汤锅。
此刻的舒棠正烤着炭盆喝萝卜羊肉汤,她身着芙蓉色缎面绣雏菊纹的小袄,领口衣襟以及袖口都用厚厚的雪貂皮围着,显得保暖又体面。
眼看着自家小姐的瓷匙,已经入锅捞了不下十余次后,霁时叹了一声:“小姐,莫要再吃了,过些天您就要成亲了,万一撑胖了,宫里送来的诰命吉服穿不下可怎么是好?”
“滋……”舒棠吸溜着浓醇鲜香的汤汁,嘴里嚼着软烂的肉丝,摆了摆手:“就是快要成亲了,所以我才更得多吃点!”
她缓缓用汤匙搅着,一脸深情地望向白玉盅里的汤水:“这羊肉,鲜美却不腥膻,这萝卜,软糯却不烂成一滩泥,诶!也不知道那家伙家里穷不穷,如果穷,具体穷成个什么样?能不能供得起我吃肉啊?”
正惆怅呢,月时从外面回来了。
她钻进来后转身掩严帘子,边跳着脚,边捂着被冻红的耳朵。
缓了好一会儿,待那股寒意被冲散了,才来到舒棠面前:“小姐,该起身去向嬷嬷学礼了。”
舒棠听完整个人立刻蔫儿了下来,她自小散漫放纵惯了,最怕那些有板有眼的死规矩。
可偏那嬷嬷来头还不小,宫中几个公主长公主出嫁前夕,都是由这位嬷嬷负责教引的,足矣看出宫里边儿对她出嫁的重视。
而这些落在外人眼里,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皇帝对舒家两兄弟的重视。毕竟这二位一个统领全军,一个运筹帷幄,在朝中皆为中流砥柱。
舒棠是舒文渊宠在心尖儿上的爱女,至于那个亲叔父更是过分,他对任何人都清寡无私心,理智又铁面,唯独对这个撒泼无赖的侄女,总是愚昧着心思去纵容,所以皇帝给足面子也情有可原。
至于那些流言……继圣上二度下旨后,一切不攻自破。
原来圣上并未制裁舒家,反倒更加优待,不仅封赏诰命,还有一万两黄金!甚至连圣旨上的笔墨,都比当初赐婚徐衍舒澜时要多费许多。
而那些笔墨毫无其他用处,竟都是写来夸赞舒棠的……
可即便这样,仍有一小部分人执迷不悟,依旧觉得这是捧杀。
毕竟一品诰命是谁都能轻易得的吗?有些国公夫人,侯爷夫人才不过二品三品,连有些对朝廷贡献颇深的大人,他们的妻室熬到耄耋,也并无任何诰封,怎的她个黄毛丫头,一出嫁便是一品?
就算有她父亲叔父摆在那,照样是说不过去的!
舒澜也是这样想,她心里忿忿不平,于是便自我安慰,想看舒棠高台筑起,再看高台坍塌,所谓爬的高跌得惨,这样想过后,她心里舒服多了。
一边揣着歹毒的心思,一边又要占着便宜。
在嬷嬷入府教引舒棠的这天,舒澜也来了。美其名曰陪读,实际上是想蹭一蹭这种天家御赐的荣宠。
寒风刺骨的天,舒棠从烤着炭盆的屋子走出来,刚吃汤吃得浑身热乎乎,这么突然吹冷风,她打了个喷嚏,然后闷闷开始发脾气。
舒澜穿着瑰色芍药袄裙迎面走来,笑盈盈地对她行了个礼:“请姑母安。”
行了礼便和舒棠并肩行走,准备去书房听嬷嬷的教引。
舒棠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抗拒,其实她顶烦那种场面,巴不得避得远远的。
她正怕自己一个人坐在那被嬷嬷死盯,这就来人替她分散注意力了,她自然乐意,并且深切希望嬷嬷对舒澜更用心些,眼珠子长在舒澜身上才好呢。
就这样一路无言的走到书房前,舒棠看了眼笑态可掬的老嬷嬷,莫名穿透她虚伪的慈和,从褶皱的缝隙看到了刻薄,于是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