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禾是在回到家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被骗的。
今年,2021年。她三十有二,在父母眼里已经是老姑娘了,父母想要让她结婚无可厚非。
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祝禾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小孩没什么心机,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
他讨厌自己,不会掩饰,所以在他爸爸离开之后会直接对祝禾说,“我爸爸给了你家五十万和一套房子,你嫁给我爸爸不是给我做后妈的,你就是我爸爸给我找的保姆!”
“我不会喊你妈妈的!”
你说这小男孩是熊孩子吧,好像也不是,换别的小孩碰到后妈也不可能喜欢,可你说他不是熊孩子——算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祝禾只觉得荒唐。
她爸电话里跟她讲妈妈快不行了。
她接了二老特地打来的视频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叶红梅女士躺在病床上,什么设备都齐全了,声音虚弱,还说着不用管她,自己好好过日子就行了,老了老了不想拖累孩子。
全然没有她日常的跋扈无理。
祝禾急得不行,生死面前从前的矛盾龌龊又能算是什么?怎么说在病床上的人也是自己的妈妈,给了自己生命,还养大了自己,她怎么可能就真的不管她?
临近年末,请不了年假。又因为疫情,公司的假期卡得更严,她一狠心,放弃了两个月的全勤奖金甚至年终奖,赶回了家里。
这她才知道她妈的演技是真的牛。
她爸妈是真的牛。
不用怀疑,贬义的。
又是医院、又是病床、又是虚弱甚至连诊断单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了,这戏做的,电视剧都没他们会拍。
眼见着这边快不行了,转眼她回到家就看到叶红梅女士翘着二郎腿在家里嗑着瓜子看电视,听到祝大山给她开门的声音还在客厅中气十足问,“谁啊?”
谁啊,她没老家钥匙的闺女呗。
叶红梅女士不愧是她妈,优秀妇联主任,这么多年来妇女问题算是被她研究了个透透儿的。现在被抓包了也一点都不尴尬,放下瓜子眼神上吊,直接就先问罪,“喔唷,咱们家的大忙人知道回家了啊?”
祝禾当时都傻了,脚边是两个跟她一样看着无比傻的大行李箱,她还傻乎乎地问,“妈,你不是住院快不行了吗?”
谁知道叶红梅女士直接就把手上的瓜子放下了,变脸快到让祝禾都反应不过来,“你什么意思呢?盼着你老娘死呢?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祝禾看着叶红梅二话不说就跟自己跑过的许多社会新闻里不讲道理的老太婆一样直接就干嚎开了,“我养个闺女三十多年,怎么就得了这么个回报,你这个没本性的,咋一回来就咒亲娘死呢?大城市大学生就是这样的吗?”
她们家住在老小区里,小区建设那个年代有房子住就不错了,哪里讲究什么隔音不隔音呢?小时候她妈追着她打骂的时候整栋楼都能听见,现在也不逞多让。
不用怀疑,这栋楼过不了多久就会对她这个白眼狼指指点点。
小地方是这样的,没有秘密,不是秘密的秘密在愚昧的牢笼中也会被演化成七零八碎的信息。
这当然也是叶红梅女士的惯用手段,无论是跟丈夫吵架还是跟婆婆吵架甚至是跟妯娌吵架,只要她祭出自己的大嗓门和无理取闹,从来都无往不利。
祝禾只觉得自己脑仁一抽一抽地疼,面对了这么多扯皮不清楚的家庭社会问题都可以冷静以待,回到家被她妈这么闹,她却还是招架不住。
心里苦笑,她这还能不清楚?自个儿这是被骗了。
“妈,我工作十年了,这十年的工资多少进了你和爸的口袋你比我可还清楚,可别说什么养了我三十多年了。”
祝禾也不想跟她妈在这儿演什么家庭伦理剧了,她请假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