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9-EP3:黑暗森林(14)
【老赵跟我说,考虑到极其恶劣的外部环境,我们也应该欢迎日本人,放下过去,将他们纳入未来的共同体……这也包括韩国人和越南人。他觉得我们的美德应该能够解决这些问题。这是一个令人钦佩的论点,就好像我们如果继续反对日本人就会让自己变得更卑微一样。说起来还好,但实际上,另外半个日本的经济、政治、道德、思想、教育都已经被侵蚀了。暂时最好不要往这个大包袱皮里塞太多东西,尤其是带刺的东西和易燃物,等到我们把现状修好了再走下一步。】——马慎对程世涛,2008年。
……
躺在病房里的岛田真司仍在安静地沉睡着,他脸上的肌肉时不时地颤动着,偶尔会让他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欢快的样子,使得那些从病房外经过、前来探望他的人们不由自主地羡慕起这婴儿般的睡眠。就连看护他的医生和护士们偶尔也会产生躺下来休息的念头,他们实在是太需要休息了,但他们和黑森林基地内外的大部分人一样必须以十足的精力工作,而且不会再有任何假期。
“他看上去不像是个科研人员。”站在床头的医生盯着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又捏了捏岛田真司的胳膊,“倒像是健美先生……哦,他这样子离健美运动员还远着呢。”
“体力不支的人都已经先入院了。”一旁的护士谈起了上个月出院的埃贡·舒勒,那个明明身体虚弱却偏偏不服从医嘱的家伙给医生们添了不少麻烦,“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利用时间的。”
例行检查的医护人员确认岛田真司安然无恙后,便离开屋子,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病房的门。他们又和站在病房外探视的那名战术机驾驶员打了招呼,这才不慌不忙地前去向上级交差。那些和伤势有关的议论在不经意间便飘到了来人的耳中,引起了更多的担忧。如果岛田真司不能尽快苏醒,勉强以虚弱的身体支撑着研究工作的舒勒很快就会返回医院,到那时黑森林基地的研究工作将再一次陷入停滞之中。
他没有试图进入病房,只是隔着玻璃忧郁地打量着昏迷不醒的岛田真司。摘掉了眼镜的岛田真司的脸上不再挂着永远体面且标准的笑容,儒雅随和的日本学者紧闭着双眼和嘴唇,即便如此也不见半分戾气。虽说现在讨论岛田真司的死期还早了些,被愈发强烈的不祥预感折磨着的麦克尼尔竟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给下一位同伴举办葬礼时的场景。没错,到时候把岛田真司打扮成这样就好,以此等遗容入殓于当事人而言自然是最体面的结果。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排除岛田真司生前那些令人惊恐的传言不谈,仅以麦克尼尔的个人视角出发,这位日本学者在加入他的团队之后就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尽管有时候会未经通知地私下做些安排或是背着他拉拢来路不明的可疑人员,至少岛田真司还从未做过和整个团队为敌的事。哪怕岛田真司在言谈举止之中从不掩饰自己对于已经被埋葬的旧日本的怀念,生前就已经为了推进研究而同盟军合作的他对于麦克尼尔来说仍然是可以信任的实用主义者。
麦克尼尔说不清岛田真司为什么会做出那个选择。他当时不在场,卧病在床的舒勒同样不在场,事情的经过是他们从当时参加战斗的士兵和参与监督实验的俄国人(例如别利亚耶夫)的描述中概括出来的。回想起这一切,自认为一生中见识过的人物已经足够多样的麦克尼尔明白,自己的见闻还是太少了:那个可以把实验室造得和兔子洞一样的岛田真司、那个遇到突发事件就吓得躲到实验室最安全的角落里的岛田真司,居然会在明明还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去维持心灵雷达对战场上的BETA的牵制作用。这固然是因为团队的战斗人员主力全都在前线,但麦克尼尔并不觉得和他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岛田真司对他或伯顿、博尚情深义重到了如此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