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方,劫后余生的彼得·伯顿撑着洗手池的边缘,垂下了脑袋。
“想把这颗脑袋摘掉可不容易。”他自言自语着,“在战场上被打死倒是更简单一些。”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镜子突然被密密麻麻的红色英文字母所覆盖。吓了一跳的伯顿后退了两步,他甚至不必东张西望就知道这是谁在装神弄鬼,而且他也并不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场面了。尽管如此,基因驱使着的本能仍然在这一刻占了上风。
“喂,我在问你话呢。”他光着上半身,站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依旧自言自语着,“实话实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如果我们坚持要逃避,你能怎样?直接站出来把我们每一个人像杀死一条野狗一样地重新扔回到死者的世界去?”
“也许,您应该从那些自作聪明地要从红区移民到蓝区的不幸者的遭遇中吸取些教训。”一个黑影从他背后浮现出来,“虽然那对您来说大概是死后几十年的事情,人类的历史总会在某些微妙的地方产生相似性。”
“我就知道你不会回答……只会继续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吓唬我们。”伯顿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走出了卫生间,他相信李林还不会立即就不辞而别,“那我换个比较轻松的问题吧。很久之前我问过你一次,你是不是为了专门阻止麦克尼尔去报复凯恩才策划这一切的,当时你说不是;后来我又想起来,既然你把我们在每个平行世界的使命称呼为保护人类文明的必要之举,那么按理来说……不,应该为此而赎罪的该是我们的敌人才对。”
“斯塔弗罗斯将军有过类似的疑问。”
“哦,那我可得向他道歉。像他这样接近最虔诚的基督徒和我们这个团队内事实上最接近无神论的人产生共识对他来说肯定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伯顿选择性地把卡萨德和岛田真司排除在外了,他觉得那两人应该按照特殊情况讨论,“之前的种种行动看上去还算有条有理,但这次我们在东孟加拉前后折腾了快一年了——一无所获。此外,我的直觉告诉我,即便我们成功地把这一切的秘密找了出来,它对局势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或许彼得·伯顿对自己的评估还算准确,他即便直面能够令他们起死回生又似乎对他们满怀恶意的超自然意志依旧保持着镇定。对他来说,李林不过是一个喜欢说谜语的【人】而已,比起真正喜怒无常或者完全无从用人类的价值观去估测的家伙要好得多。兴许连眼前的这些都只是李林的伪装,但更深一层的事情不是他该考虑的。
“……嗯,我还以为您直到死前的一瞬间才会想通这些呢。”浑身上下包裹在黑暗中的高大黑影保持着绅士般的姿态。
“别开玩笑。”伯顿厉声呵斥道,“我是挺享受现在的人生的,但如果你跟我说我要作为某个神明或是魔鬼的工具去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情,那我奉劝你趁早换人罢。话说回来,要是世上有专门主管享乐的神,我倒是不介意去信奉他们。”
“很有趣的观点,这种话也非常符合您的风格。那么,您认为您和麦克尼尔将军生前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李林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
伯顿想要反驳,他可以不认同麦克尼尔的价值观,但他决不会无视麦克尼尔的贡献。然而,话到嘴边,他就停住了。总会在某些方面比别人多想一步的花花公子兼特种兵正是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和他顺应着直觉培养出的思维方式来艰难地寻找李林给他们留下的线索、便于团队提前为下一个未知的平行世界做好准备。对李林来说,推翻他的全部努力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因此伯顿并不在意向李林【泄密】。
他真正在意的是李林的暗示,那些听上去让他后怕的字眼无不在他的心中播撒下了怀疑的种子。
“让我想想。我要是说【有】,你就会说我们当前所做的一切其实也是有意义的——只是站在目前这角度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