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魂魄在自家的宁王府周围绕了三圈,愣是找不到一个自己能进的门。他被门上贴着的门神吓得浑身鸡皮疙瘩,不敢向前。他郁闷地站在院墙外,抬头看着天。大约他生前真的是坏事做尽,才换来死后无家可归。天无绝魂之路,他记得院子西侧有一棵很好爬的歪脖子树。宁王一撸袖子,打算开始爬树。他费尽力气刚爬上来,却被院墙内的狗吓得一激灵,失手落下去。他紧闭着眼睛,等待摔下来的疼痛。疼痛没有按时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不可能摔死。
作为一只新手魂魄,他站在树下,开始尝试直接穿过墙壁。宁王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凡事都有第一次。他瞄准墙壁,闭上眼睛,大喊着冲过去。他穿墙了,既开心又悲伤。他走在自己的院子里,却没有半分回家的幸福感。他生前三十七年,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死,设想过亲朋好友齐聚一堂痛哭流涕。事实上,他到头来却只是个孤魂野鬼,家里也无一人吊唁。
宁王走进自己住的院子。如今正值夏末的时节,又是将近晌午,屋内正是闷热的时候。窗子开着,宁王妃一人坐在窗前。她手中拿着帕子,仔细地擦拭着宁王的脸颊。宁王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睡了。
宁王仔细看看,没发现身体里有别的魂魄。他开心得点点头,天地还是有良心的。
宁王走过去,想学着话本子的描述躺进身体里。他闭上眼睛,心中祈祷着一遍又一遍,再睁开眼睛。
宁王妃满眼悲伤地看着他。
对于琳榕,他是恨过的,但此时中却是一片感动。死过一回之后,忽然看开了许多事。他伸手去摸宁王妃的脸颊。他看到自己的手穿过宁王妃的身体,依然只是个魂魄。
“李暄,你终于死了。我应该开心。”宁王妃话音刚落,一滴泪落下来。她的泪落在宁王的身上,宁王魂魄的手臂上多一道伤。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琳榕对他竟有这么多的恨。他从不干涉后院事宜,给她管家权,给她尊重。到头来,依然是个负心人。
宁王魂魄坐起身,很失落地看着宁王妃。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阳春三月,赏花宴上,她坐在京城一众贵女中间,分外亮眼。那时候他真的想过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庄家谋反事败,他也被连累事涉其中,被贬楼兰。那一次是谁谋反来着?大皇子李晄,生母孙嫔。他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他出生时,父皇只是一名微末皇子,因膝下无子连竞争皇位的资格都没有。晄,明亮之义,他给了父皇登位的曙光。大皇子李晄,生来聪慧,三岁识字,五岁可做诗词,人人都称他是个神通。李晄十三岁那年,圣上封三皇子李暚为太子。李暚是皇后之子,外家显赫,祖父封侯,舅父三御史。李晄谋反那年,是他新婚第二年。他方才添了第一个儿子,想要建功立业,给自家儿子一个锦绣前程。可是,那一夜宫内大变,李晄被当场射杀。孙嫔自尽。那一夜分外长,长到他总也看不见天明。宁王依然记得那日的清晨,父皇似乎老了许多。他坐在高位上,低头看着自己。那一日,他方才知道孙嫔是庄家远房亲戚,庄家全族流放三千里。“暄儿,你为何选了这样的岳家?”
宁王一直父皇的叹息,眼中的失望。宁王无谋反之心,却有失察职责。他十五岁入军营,提拔了好几位反军将领。“朕要稳朝局,平人心。”父皇靠在椅子里,似乎苍老了十岁。他从高位走下来,席地坐在自己身前。父皇伸手拍了几下自己的肩膀。“你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心无长策,却多谋划。无非是自掘坟墓。”
宁王一家从京城到楼兰颠簸三月才至。他的第一个儿子便永远留下了路上。宁王魂魄想着想着,出门朝着自己的故土前行。他生前无缘踏上回程,死后倒是可以走一次。我从楼兰城出来,便感觉到周围暑热滔天。楼兰城东南五十里外,竟然已经化作沙漠。做魂魄也有好处,至少他比做凡人时要快许多。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