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夜灯是亮着的。
屋子里,床头的灯也一直开着。
以前池早从不怕黑。
甚至,她在黑暗中如鱼得水。
因为她就是暗夜的使者,在夜色里出入最合适不过。
可自从谢云枝死后,她厌恶黑暗、害怕黑暗、也避让黑暗。
黑暗并不能蒙蔽她的双眼,反而能让她把这个世界看的更清楚。
黑暗里,那些孤魂野鬼通通出现,如游魂一样肆意行走在世间。
这是最容易见鬼的时候。
而她,自从她和系统决裂、把系统关进小黑屋后,就已经打算做回普通人。
她能做到自如地无视周围的鬼魂,能做到关闭双眼和耳朵,把不该看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封锁在世界之外。
她说了,不会再为冥府做一点事,不会再和过去的自己再见。
但黑暗,是她现在最烦的一个东西。
于是,她睡觉学会了留灯。
她在的房子,不能一片漆黑。
谢云枝的骨灰下葬前,她就因为晚上的黑暗而爆发过一次。
那时候她刚从昏迷中苏醒,而他正好出去接电话。
再回病房,就见她赤着脚站在漆黑的床尾,摔碎了床头的花瓶,打翻了柜子和椅子,双眼通红像要流出血泪,但又没有流泪,只是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虚空,眼底是冰冷的痛恨,浑身散发着凌厉的让人不敢接近的戾气。
她像刚刚和谁说过话。
但他什么都没问。
只是立刻进去开了灯。
后来到了这里,他也特地吩咐过庄园里的佣人,这栋别墅,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得开灯。
肖郁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睡着的少女。
她侧躺着,睡裙滑至她大腿,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和印在肌肤上的、斑驳烫伤的深红色痕迹。
昏黄的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消除了她白天的冷漠,看似似乎离这个世界更近了一分。
肖郁走进去。
轻轻关上了门。
然后才发现,床边还放了只打开的行李箱。
箱子里,随意地扔了几件衣服,还有一副正正朝下放着的相框。
他上前,拿起相框。
上面,是她和谢云枝的合照。
合照上的她应该才十四五岁,看上去还很是稚嫩,但也青春浪漫,笑的很甜很开心,旁边的谢云枝也温柔的微笑。
相机把母女俩最美好的画面留了下来。
但肖郁这才想起来。
从他认识她,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笑过。
哪怕是最开心的时候,她的笑也没这么肆意过。
他知道,她过的不太好。
从他把她的资料交给林家后。
她从没有一天开心过。
他其实早就想过,她或许已经知道他才是她的灾难的罪魁祸首。不然那天她打了林染后,不会特意告诉他。
虽然最后她的话并未说完。
那层窗户纸一直在他们中间,他们隔着窗户纸,也能虚虚地看到对面。可他们都不愿意去捅破。因为不捅破,似乎就还能保持该有的体面。
他想过,却不敢深想。如果她知道后会有什么后果。
也更没料到,她会在两天前突如其来撕下这层窗户纸,赤裸裸地告诉他,她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所以,她讨厌他、恨他、也并不喜欢他
那一时之间,向来运筹帷幄、没有惧怕过任何的他却慌了。
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如何解释
他能告诉她,自己的本意并不是害她吗。
他能告诉她,他也只是想报答一下曾经的恩情,给这个恩人尽可能的保护,就像她也曾用她微小的力量帮过他一样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那么仁慈。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买单。
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