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盛澈正躲在隔着内寝与帐厅的帘幕后面偷窥,发髻上一根绑着三彩绳的柳条辫不小心漏了出来,刚巧让门厅口候着的列清昭瞧见。
不怕死怕丢脸?这位小娘娘真是个古怪的人。
“叩见陛下。”
赵钦宁刚要下跪行礼,便被主位上的人出声阻止了。
“你已有身孕,免了这些礼数吧。”
赵钦宁脊背暗暗一僵,小心抚上自己的肚子:“安华谢过陛下体恤。”
汗帐之内诡异的寂静了片刻,无一人先行开口,赵钦宁提心吊胆的站在帐中央,精致的面容一片灰败之色,许是因方才的战乱受了些惊吓。
“驸马死了。”
赵倾城蓦然开口,语气平淡。
赵钦宁这才有些站不住,强撑着身体,眸子里立时蓄满了眼泪:“……死了?”
“两军交战刀剑无眼,驸马被找到时人已经没了气息,割喉而亡,”赵倾城说着,抬手指了指:“尸体便倒在你所站立之处。”
候在一旁的列清昭眼见着长公主惊恐的后退两步跌倒在地,愣是没想明白陛下这是闹得哪出。
不是念在长公主怀有身孕命人严加守卫,又免了她的礼数,如今怎么张嘴便把人家夫君死了的事给说出来了,这是生怕长公主没崩溃哪。
躲着偷听的盛澈更为纳闷,耳朵贴着帘幕一动不动。
“长公主此等反应,是悲痛欲绝还是心下不安?”赵倾城声音冷的可怖,没有任何温度。
赵钦宁护着肚子,眼睛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朝珠颗颗滴落:“安华一再丧夫,已是万念俱灰,但如今腹中已有李愈的骨肉,总还有一丝盼望,此次承蒙陛下相救,定然也会护我们母子平安归国。”
“自然,”赵倾城沉声道:“既然长公主已经有了驸马的骨肉,必然要万分周全的护送回安南国。”
听到最后三个字,赵钦宁猝然瞪大了眸子,抽泣声都止住了:“安华……安华并非此意,安南非我故国,我们孤儿寡母的回去那里,与死无异。”
“哦?”赵倾城拖了个长腔:“非我故国?那长公主为何会身在骑羽哪?”
赵钦宁千瞒万防总归是算计不过自己的弟弟,何况他还是孝贤皇后的嫡子,生来就与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不同,帝王之命注定了的。
非一母所出没得半点情分,更何况是在那座吃人的皇宫里,赵钦宁的母妃曾为自己的三皇子筹谋半生,没少让幼时的赵倾城吃苦头,如今母妃病逝亲弟被诛,她还能稳坐公主之位已经算是恩赐。
她绝不能轻易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
赵钦宁俯身跪爬着往前几步,声泪俱下:“李愈狼子野心企图与骑羽结盟颠覆东元,此事安华一个妇道人家也无力左右,但安华绝无谋逆不忠之心,更未向安南透露一丝一毫关于我朝的机要,念在手足情义血浓于水,还望陛下垂怜。”
赵倾城指尖捻动:“朕方才问过了,长公主刚才的反应,是悲痛欲绝还是心下不安?”
赵钦宁哭的眼眶通红,噎了几口气小心试探道:“……李愈身为东元朝驸马行此一遭实属忤逆,安华绝不敢对这种乱臣贼子心生怜悯,方才……方才只是被吓到了。”
赵倾城重重的叹了口气,想再给她一次机会:“皇姐,可有别的事与朕讲来?”
赵钦宁茫然到不敢将头抬起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哀求陛下带自己回东元。
盛澈躲在帘幕后面听累了,又因着没穿鞋袜在地上站久了双脚冰凉,想着先回去将鞋袜穿上再来偷听应该也来得及。
哪知刚回身,赵倾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被遣送回安南,此生不得踏入东元半步;二是随朕回上京,待产下腹中子嗣便入感业寺带发修行,公主府的一切尊荣再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陛下,陛下,安华知道错了,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