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年纪, 秋砚亭的心情早已经被岁月打磨,不会再有很大的起伏波动。
可即便如此,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 仍有一瞬间的心跳紊乱。
他听到自己胸腔里明显的心跳声, 那样清晰,那样明亮。
就像眼前这耀眼白雪, 沉静的枇杷花,夺去了他所有的目光。
小徒弟的声音还传入耳中, “怎么一夜之间就开花了?还开这么多,开得这么好, 真神奇!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是啊,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开满了花?
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便又被秋砚亭轻轻撇去。
他笑了笑,并没有再想这一点。
此时此刻, 他只想沉醉在这场被鲜花白雪铺满的梦里。
他走到院子里。
小徒弟紧张道:“师傅, 小心地上有雪,会滑倒。”
地上早已经铺满了青砖, 天气潮湿时,也会有青苔,偶有顽强的杂草从缝隙中冒头,也会被无情拔去。
秋砚亭走到枇杷树下,看着被白雪覆盖的枝头,在白雪下轻轻摇晃,仿佛活了过来, 正在对他招手。
他伸手拉住一片叶子, 冰凉的触感令他的手指瞬间一凉, 原本在兜里揣得微微泛红的手, 在这白雪鲜花下显得像是泛着光。
叶子被轻轻一拉,新雪纷纷坠落飘洒,露出了下面正漂亮的花。
“……很好看。”
“很美。”
在他话音刚落时,一朵花从枝头坠落,他匆忙伸手将它接住,这朵花便落在他掌心,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仿佛并非是死亡,而是回了家。
秋砚亭心头忽然生出一股热意,令他不禁下意识将这朵花握紧。
由于舍不得将它给碾碎破坏,这动作又做的小心翼翼,还有些担心自己因为数十年如一日忙碌劳作的手会不会因为粗糙而将它划伤。
微风拂过,风铃脆响,白雪纷飞,唯有那一团团,一簇簇的花朵依旧坚韧得屹立在枝头,无论风吹雪打,都不曾落下。
而秋砚亭手中那一朵,是枇杷树对他绝对的偏爱,也仅仅它一朵,便胜过万千繁花。
*
又过了许多年,小徒弟逐渐接手了秋砚亭银饰的活,铺子重新开张,而老板换成了小徒弟,秋砚亭只挂个名,已经很少接手订单,可能一个月也做不了两单。
他生活并不挥霍,这些年来的积蓄早已经够他余生的生活,如今接单只看心情。
平时偶尔也会在有兴致时设计一些新款,一直在线的审美让他的作品供不应求,不少人都愿意下大价钱找他定制。
小徒弟又收了小徒弟,秋砚亭升级成了师祖,生活依旧如从前那样简单。
“师祖,我今晚能在你这儿睡吗?”才七八岁的小孩儿从门外探头。
躺椅上的秋砚亭睁开眼看他一眼,笑眯眯问:“又偷懒被你师傅罚了?”
“师祖~”小孩子最会撒娇,他这个小徒孙尤其是个中翘楚。
这孩子从小就机灵,喜欢漂亮的东西,被父母送来学手艺时因为看首饰好看就欢天喜地答应了。
然而学手艺哪里又是那么容易的,这得从小练起,可小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尤其现在又不比从前,不缺物资,不缺食物,人们的生活水平提上去了,不需要为生存发愁,这懒惰的因子便在人身体中生根发芽,怎么也去不掉。
小徒孙聪明机灵,也有天赋,可他学手艺快,学其他的也快,比如偷懒,且屡教不改。
小徒弟每次看他都恨铁不成钢,作为看着勤勉才走到今天的他见不得小徒孙这样有天赋却不好好学的人,恨不得一天到晚拿着小皮鞭在小徒孙身后督促。
小徒孙每每都躲到秋砚亭这儿,求师祖庇护,师傅总不可能在师祖面前打他,他眼珠子转得滴溜圆。
秋砚亭哪能看不出他的小算盘,却也不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