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七年的初春,帝君南巡。此行随行者甚少,连一向得宠的傅贵妃都未能随侍,只有皇后侍奉左右。朝中一时议论四起。帝后间有龃龉是人尽皆知的事,皇后无子,帝君又盛宠傅贵妃,朝中一直私下揣测后位何时易主,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重九坐在船头,一脸不痛快。梓桑递给他一块梅花酥:“殿下怎么了?”
重九闷闷地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我明明要微服私访,谁要和他一起,这样大张旗鼓的南巡!底下那些人必定得了消息安排得妥帖,如何看得出他治理得如何!”
梓桑笑道:“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
“那他大可多派些护卫。”重九伸出手要梓桑拉他起来,“明明他身边才最不安全,还非要跟来……”他转头正好撞上帝君的目光,静静落在他与梓桑交握的手上。
有些事情在一瞬间明了。重九正要向他走去,船身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有人大喊了一声“有刺客”,顿时一片拔剑出鞘的声响,重九旋身将梓桑护在身后,低首看她有没有事,冷不防船边伸来一只湿淋淋的手,一下便将他拖入水中。
梓桑大喊了一声:“重九!”
不远处的帝君微微一震。他透过层层叠叠的护卫见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巨大的悲凉从心里浮起,他此生很少为什么事情恐惧,此时的声音却颤抖起来:“保护皇后!”
梓桑嗅到浓重的血腥味,水下浑浊不清,她拼命睁大眼睛辨着重九的身影,这时候他还不会凫水……终于看到了那个正在下坠的身影,梓桑奋力游向他,将他拖到船侧抓住了船舷,累得几乎脱力。重九微微睁开了眼,她略略放下心,却听他道:“念锦……”
此时还是初春,水中冰凉刺骨,梓桑打了个冷颤,心一寸寸被这初春的寒水冰冻。护卫纷杂的脚步声传来,梓桑打散他的头发掩住他的面容,命护卫先将他拉上去,浸在水里仰脸轻轻朝他道:“我叫梓桑。”
念锦,傅念锦。她与重九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当年太后属意的人便是傅念锦,即便她做了皇后,傅念锦一入宫,他的所有目光便全部被她吸引。命中注定,避无可避。
帝君将湿淋淋的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抚:“没事了……”
许是见她如此费力地去救重九,念起了一点旧情罢。梓桑抬头望着帝君眸里的疼惜,在她最初嫁给他的时候,这个男人曾经也爱过她。可他爱她的时候,却也忍心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忍心让他与别人的孩子唤她母后,忍心一次次猜忌她、怀疑她,忍心赐死她亲如妹妹的玉菱。
那年夏天她还打趣玉菱,谢舒已等得不耐烦,秋时便会求陛下为他们赐婚。可她死在夏末一个阳光普照的天气里,那浑身是血的模样梓桑永世不敢忘。
她微微咳着离开帝君的怀抱,也没气力再说什么,眼前一阵阵发黑。
太累了,她闭上了眼。
中间模模糊糊听见重九的声音,在她耳边语无伦次地解释,说他听太后提起过一次傅念锦的名字,他只当她叫傅念锦……
都不重要了,她在心底道。
听着耳边的人又珍而重之地许诺,说着回去之后只要她一个人,必将待她如珠似宝……
多像啊。她嫁予他的时候,他也这样说过。她赠他平安结,他赠她金凤钗,自以为能够地久天长,却到底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晚一点儿梓桑有了些精神,拥被坐在铜镜前看着侍女替她梳洗,重九巴巴地立在一边,欲言又止。梓桑摆了摆手命侍女退下,自己拿起木梳轻轻梳着长发,忽然开口:“我姓谢。谢梓桑。”
无需更多语言,这句话可以解释许多问题。帝君的猜忌,夫妻的离心,都只是因为她姓谢。
“我以前有个妹妹,叫玉菱。五年前被帝君赐死,因为在她端给帝君的汤药里验出了会令人心智渐渐丧失的药物。”
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