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大榕树下,一俊俏少年躺在树下,口中鲜血狂吐不止,当他睁开微弱的眸子,满眼都是老头儿那张哭丧的干巴脸。
肚子上的刀伤又宽且深,那血流不止的感觉甚至有点美妙,像一副流动的瀑布山泉,不过却多了一丝恐怖。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杨玄松,风雪劫营夜,他以伙头身份逃出狼山大营,对比方家军,他是幸运的,至少现在他还活着,可对比老孙,他又是不幸的,眼前这个枯瘦老头都能安然无恙,他却挨了一刀。
命吧!再说那杨安,为了银子,宁愿放弃生命,可笑吧!但却又在情理之中,记得在晋阳,杨安这个小家仆就省吃俭用,他说要攒银子,等攒够银子,就去六盘山,天知道这小子抽什么疯,去六盘山干嘛?
他说:“六盘山,有他失去的东西,他在六盘山丢了东西,他要亲手拿回来。”
唉,人都死了,为银子而死,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这就是杨安,小家仆杨安,生为蝼蚁,却心比天高,不屈不挠,却命比纸薄。
“咳咳…杨安啊!我多想此刻你能在小爷耳边吹吹牛皮,解解闷啊!”
“好女婿,你怎么了,你一定要挺住啊!我那漂亮女儿在家等着你呢!”
事到如今,老孙还拿他的漂亮女儿打趣,杨玄松闻言忍不住咳嗽两声,用手拉住老孙那双粗糙的干巴手,笑道:“老孙,你很有趣,但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老孙摇头,那意思不管你是谁,都是老子的好女婿。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好女婿,这辈子你是逃不掉了。”
杨玄松又道:“小爷杨玄松,玄铁的玄,松柏的松,晋阳王是我爹,并州四大帅都是我爹的麾下,凉帅祖寒山更是我亲舅。”
“祖寒山,听过吧!杀人不眨眼,他要是听说我有你这样老丈人,他还不得把你生吞活剥啦!”
“还有我爹,你说他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呵呵,让我到军中当伙头,烧饭做菜,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还有,老孙,你知道我爹的故事吗?我爹杨滕忠,滕甲的滕,忠义的忠,你知不知道当年他才是个二品文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谁知道一场惨败,竟败出个晋阳王,你说可笑不,那老头还一直想让我接手并州,小爷才不干呢!做一个混吃等死的膏梁子不好吗?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不想让我娘伤心难过,现在好了,搞得命都不是自己的了,一切都结束了。”
“老孙,我快不行了,我要是死了,求你帮小爷送信到晋阳,我不想埋在这里,让杨滕忠把小爷埋在玄武山,并且你要告诉他,小爷不是逃兵,还有不要让我娘知道,她会伤心的。”
听着杨玄松的叙说,老孙早就泪流满面,杨玄松要不是为了救他,又怎么会被北军砍伤,这一刀是杨玄松替他挨的。
“你个傻小子,为啥这么傻,我都土埋半截的人了,干嘛要救我,干嘛要救我。”
“怎么?老孙头,不叫好女婿了,不想把你那漂亮女儿嫁给小爷啦!”
杨玄松临死还不忘调侃老孙,老孙泪眼婆娑道:“别说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说完老孙就试图背起杨玄松,可他一个枯瘦老头,不但没把杨玄松背起,倒把杨玄松重重摔在地上。
杨玄松哭喊道:“我的亲爹啊!我疼……”
“没事的,没事的…好女婿,一会儿就不疼了。”
过了一会确实不疼了,因为此刻杨玄松已经晕死过去,老孙就这样一步一踉跄,拖着杨玄松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