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结束不久,从各地呈递到沉阳的塘报、奏疏中,民政官、商会代表、驻军主官几乎都表现出同一个论调:
似乎大齐皇帝在山东施行的新政全都是错的。朝廷滥杀无辜,已经违背了以夏变夷、走大道的初衷。
地方失势的缙绅则说,朝廷派往各地的新政官员,贪污渎职,接着废除私产之名,大肆敛财,无恶不为,根源就在于《齐朝田亩制度》是恶政;彷佛大齐朝廷在辽东的统治已经发生危机,难以为继,需要重新掉头,改弦更张,换回从前的仁政。
辽东书生们公然在各地学堂演讲,攻击新政,攻击田亩制度,扇动各地工坊工人、屯堡民户罢工。
武定皇帝刘招孙在震惊之余,很快意识乱象背后必定有人挑唆支持。
支持者不仅是那些失势的缙绅,还有帝国内部的人。
皇帝不得不采取手段,捍卫大齐帝国,捍卫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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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抚司诏狱。
遍体鳞伤的谢阳被绑在杜度受刑的那张床上,床前站着石凋一样的章东。
澹黄色的鲸鱼油灯下,章麻子表现出一种道僧或牧师才有的慈悲神情,彷佛一心只想解释说服,而不是惩罚他的同僚。
“谢司长,你应该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章东说,“圣上还没杀你,是因为你还有救。”
“你知道自己所犯何罪,只是不肯承认。你追随圣上有九年了吧?当年皇帝在开原施行“以夏变夷”之策,你死心塌地追随,那是因为你相信它可以救辽东,救天下百姓;现在,你的官大了,想的事情多了,真正该记得事你不记得。你却要去信那些大逆不道的事。”
章东停顿了片刻,转身从李自成手中端起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好在谢司长并非无药可救,皇帝命我问你,你可愿意改邪归正?”
和杜度一样,谢阳在见到章东之前,已经被东方祝折磨了好几天,早已精神崩溃,听见章东这话,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挣扎着叫道:
“臣愿意!臣愿意!臣支持新政!”
章东轻轻摇摇手指,将茶杯递给李自成,从小弟手中又接过一个夹棍。
“谢司长,我觉得你还没觉察到自己的错误。你明明知道,可是你就是不肯。只是表面这样说罢了即,你心中还想着大道、以夏变夷,以为那才是仁政。你现在头昏脑涨。我需要让你清醒之后再回复圣谕。”
“谢司长,我问你,大齐现在的敌人是谁?”
“是,是欧洲四国,倭国,朝鲜,南明····”
“好。大齐四面都是敌人,是不是?”
谢阳吸了一口气,张开嘴巴要说话,但又没有说。
他死死盯着那根套在脚踝里的夹棍,李自成正在缓缓用力。
“谢司长,圣上明察秋毫,你要说实话,欧洲哪四国?”
“英吉利、法兰西、荷兰、罗刹国——”
章东挥动手指,叫谢阳停止。
“你记错了,没有了罗刹国,大齐从没有和罗刹国交战过。”
谢阳作为民政官,虽没有像战兵那样亲临前线,前往库页岛,然而北方发生的悲剧,他从很多人那里听到过,谢阳甚至亲眼见过被罗刹鬼吃掉手臂的李三光······
“是罗刹国!”谢阳叫道。
“不,”章东说。
章东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走到诏狱门口,朝远处招了招手,很快两个卫兵拖着个满身是血的人进来。
在谢阳的位置上,能望见那人光秃秃的额头和被剪掉的发辫。
失去发辫的犯人像木偶般任由李自成摆弄。
李自成将犯人脸扳起,谢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