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刚刚三十出头,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你说她勤快吧,她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是你说她懒吧,她点灯熬油的看书学习,一天不落的做功课。但凡有业务上门,从来没掉过链子,明里暗里渡人渡鬼无数。你说她淑女吧,上来一阵子她翘着二郎腿叼着烟,师娘都骂她是个二流子。你说她流氓呢,小裙子穿起来一扭一扭,两支手指夹烟都是张曼玉那个味道。总而言之一句话——说不好。所以当我们逛了公园,跟晒太阳老大爷搭上话,我看她那个进入淑女状态的样子时我就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我是个小辈,我是徒弟,我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来。
老大爷可能是留守大爷,我兼职的时候练就的一身吹拉弹唱的套近乎的本领还没用上一半,他就因为留守的孤单寂寞,和我们两个美女把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一切都和师父推断的,没什么出入。只是更具体了。爆炸发生过两次,中间隔了没几年。第一次的时候,炸死了几个工人,赔钱了事,也就过去了。可是第二次爆炸发生在孩子们都放学的时间。电厂是小岛上很重要的产业,战地面的很大。周围布满小区,住满职工和各种衍生产业。学校跟电厂隔的很远,但是扛不住孩子们家住在电厂附近,回家的必经之路,都围绕着电厂。爆炸发生之后,满地血肉模糊,有幸存下来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全部被拉走做心理疏导,他们甚至不知道地上一摊摊的红色就是自己的同学。跟着我的小姑娘,也是其中之一。
事故发生之后,电厂方找了一些玄门中人过来做法事,超度冤魂。有一些超度走了,还有一些留了下来。范围太大,数量太多,总有漏下的。多么惨烈。
我们三个人长吁短叹了一会,我终于想出一个借口。故作遗憾道
“我之前认识一个网友,也是住在这边的,那个事故发生之后,就再没联系上过。”说完看着远方,悲伤的沉默着。
“你大爷我,在这个岛上住了半辈子。不说家家户户都认识,半个岛混个脸熟还是能做到的。有照片没,拿来我看看。”大爷立刻展现出了老一辈人助人为乐的风格。
“唉,过去好久了,我电话也换了几个找不到了啊。只记得她是个十三四,十四五岁的学生。长的胖胖的很可爱。喜欢穿白色衣服。夏天还要穿个开衫防晒。最标志的就是她的荷叶头看着那么青春年少……”最开始我还只是假装沉痛,可是越说越有一种情深意切的悲痛涌上心头。
大爷看见我的眼眶湿润了,也认真的拍了拍大腿,“这孩子我知道啊!”
师娘来的时候,我和师父已经到电厂后面的路上等着了。天已擦黑,师父准备做法了。她认真的在师娘头上结了一个手印,让师娘站在她身后稍远些的地方。
“你要不要看看?毕竟这事儿是需要你去了结的。”师父问我。
自打我来到这个岛上,我就总有一种如坠云雾的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和老大爷聊完天,我更是有种魂儿都飞了的神游天际感。我茫然的点了点头。师父过来在我的眼皮上抹了抹,她手上不知道沾了些什么,凉凉的。抹完之后我看到师娘身边被一层金色从头到脚笼罩着,仿佛被罩在一口金色的钟里。但是师父和我身上却没有这个罩子。师父左手微张,呈虎爪状,发出一大蓬金光,遥遥向我罩来。我忽然有一种身边好像很拥挤的感觉,向右猛一转头。一个面色铁青,唇红似血,荷叶头的女孩,正在用下巴勾着我的肩膀,深情默默的与我对望,沉默而诡异的笑着。
当时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那么一厘米。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发出过当天那种声音。惨烈的惊叫之后我一屁股坐倒在地。那个女孩被师父手中的金光笼罩住,她仿佛无法动弹,在拼命挣扎。师父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