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明白世界很大,可在你需要它这么的大,大到足以藏匿你的悲伤的时候,它又忽然变得很小,小得就像一块砧板,我们都是上面待宰的鱼。
时间是傍晚十点,青黄不接的时候,睡觉显得会太早了一些,出门又好像过晚了一点,天色依旧完全黑下来了,人声藏在辽远城区的红灯绿酒中,像是一颗又一颗气泡,不停地往上浮,直到投出水面到达另一个世界,才能听见喧嚣声。
独栋的别墅中没有开灯,屋子里黑黑的,苏晓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可说是看电视,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聚焦到液晶大屏幕上,在在触手可得的桌面上摆着一部手机,屏幕是黑的,她的视线总是往上面瞟,耐心又虔诚,过了少许,又忽然像是水到达了沸点,急不可耐地掰起来沙发上踩着的光脚丫,脸上露出少许纠结。
终于做好决定要伸手拿手机的时候又畏缩了,手缩了回来,烦躁地看了一眼电视里正在播的琼瑶剧,大概是嫌台词引自己分神了,按动遥控器把电视换到了广告上才安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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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想一个理由。
一个足够合适,合理,在这个时候叨扰一个男孩的理由。
苏晓樯不是一个喜欢找理由的人,换在学校里,很少有事情能让她百般苦恼地去思考借口,作业没做就是没做,上课玩手机了就是在玩手机,老师们总拿这个女孩没有办法,因为这个女孩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你说她做了什么就只是将她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完全没有起到苛责和教育的效果,女孩就站在那里抱着手看着你,让你怎么脾气不起来,只能挥手让她下次注意。
可没想到直到今天,她才得到了恶果,她真想自己现在是班上的同学路明非,如果是他的话理由和借口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没做作业是觉得:自己做错了,认为教错误的作业不如不交,于是全部撕掉了,所以才没有做作业。上课睡觉是因为觉得:今天精神不好不如先休息足够了再抱着饱满的精力好好学习新知识。
如果是他的话,现在需要的理由自然也是随口就来,但大概率是夜观天象你五行缺我这种白烂话作为开场,将对方拖到和他一个白烂水平,再借着丰富的白烂经验打败对方,气氛虽然算不上尴尬,但一定不是苏晓樯想要的那种氛围。
忽然苏晓樯就羡慕班上的文学社社长陈雯雯了起来,虽然她一贯跟对方不是太对头,但不得不佩服的是,如果是她的话应该能找到很好的理由,在夜半时分跟对面的男孩子聊上很多话题。
如果是她的话,她就可以先拉起一条白船,扯上帆,荡在夜色做湖星光做桨的水面上飘向远方。再不就是说起今天路上遇见的一只金丝雀。时候到了,她又会忽然说,“看呀,月亮出来了”。
她总有理由让人和自己一起伤春悲秋,两三句话语里,文艺得能让任何人舆榇自缚。
可这不是苏晓樯的风格,她想不出那些文艺的句子,如果说陈雯雯以后示爱的方式是在诺丁山上向身旁跟随着自己一起看过《诺丁山》那部电影的男孩表白的话,那么苏晓樯大概就会拿五层蛋糕,双倍糖霜刷得我爱你三个字推到男孩脸上,雇的群演们天女散花,在鼓掌和怂恿声中两人抱在一起喜结连理。
她脾气很直,但太直的人往往不好与人勾在一起,她这种女孩更习惯快而准地去戳破男孩的心,让对方对自己死心塌地。可罕见遇见一个刀枪不入,铜皮铁骨的目标时,她又往往会无从下手起来,转悠在周围打着圈儿,干着急,急得眼泪都沁上眼眶了,又死倔得不让它掉下来,她打定主意要跟他死磕到底,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花了十个广告时间鼓起勇气,苏晓樯拿过了手机摁亮屏幕,熟练地点进聊天软件,置顶高高挂着的聊天框依旧没有新信息,她点了进去快速地输入了在:干什么?三个字按下了发送。
两秒,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