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仔细看了一遍,信中先向郭威请安,又说了一遍回去京师,却给中书省和枢密院的两份公文挡在城外之事。最后回忆往事,述说父子深情。回京师之事只有寥寥数语,但是回忆往事却是长篇累牍。看似本末倒置,其实画龙点睛,正是厉害之处。因为王峻是否是权臣不得而知,权臣的这顶大帽子,不能硬生生戴到他的头上。写这封信的目的,只是提醒郭威防范王峻罢了。如果明刀明枪,岂不成了将相不和之势?
柴荣誊写一遍,改动数字,装进木匣,用漆封住之后交给赵匡胤,嘱咐道:“这件事要做的极其隐秘,除了陛下,谁也不能知道。”赵匡胤心领神会,颔首道:“下官明白。”换上便装,把木匣贴手藏好之后,骑上快马,驰离澶州。
进入京师之后,赵匡胤不但一个熟人朋友也不见,而且也不回家。就算无意间看到熟人故友,也极力避开。他化装成商人,每天在大相国寺一带闲逛。他做过东西班行首,知道禁宫里内官太监们的性情,禁宫虽好,却好比是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时时刻刻都想去外面瞧瞧,透透空气。内官太监们只要得闲,就出宫玩乐。大相国寺一带乃是开封最热闹的地方,酒肆茶楼、说书的、卖小吃的、杂耍的、卖文玩书画的,应有尽有,也最是鱼龙混杂,自是首选的去处。他在大相国寺一带转悠七八天,并未看到孙延希的踪影,只得耐心等待。他知道这件事要做的十分隐秘,不然请高怀德帮忙,不要一天就能找到孙延希,但是如此一来,必会走露风声,万一传到王峻耳中,反而弄巧成拙。因此绝不心浮气躁,耐心等待。
又过数日,这天午后,却见孙延希带着两名太监闲逛。赵匡胤心想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等到他了。当即走上前去,拱手为礼,笑道:“孙大哥,好巧啊,竟然遇上你了。”孙延希只觉面前这人有些陌生,说是素未谋面,似乎又在哪里见过。说是认识,却又想不起来,皱眉问道:“你是何人?”赵匡胤笑道:“孙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从前做过东西班行首,现在调往了澶州,任镇宁军衙内副指挥使。”
孙延希听说他来自澶州,顿时心知肚明,于是支开那两名太监。赵匡胤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移步说话。”来到一座酒楼,上了三楼的雅间。孙延希为人狡猾,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上次我奉陛下之命前去澶州,怎么没有见到你?”赵匡胤笑道:“那时我还在禁宫里任职,因此错过了。”顿了一顿,拿出半块令牌,道:“请过目。”孙延希仔细辨认之后,乃是真的,于是点了点头。原来当日王朴将一块令牌一分为二,一半留在澶州,一半交给了孙延希,以为信物,方便日后联络。
孙延希压低声音问道:“使相差你来见我,有甚么事吗?”赵匡胤道:“使相有封信要呈给陛下。”孙延希问道:“是密信吗?”赵匡胤微微一笑,道:“都知当了这么多年的内官,当然知道甚么话该说,甚么话不该说。甚么话该问,甚么话不该问。”孙延希碰了个软钉子,顿时不悦。只听得赵匡胤又道:“不过使相说了,都知是自己人,没有甚么事情可以隐瞒。前些时日,使相原本要回京觐见陛下,可是被王相公挡了回去。”孙延希问道:“使相要我做甚么?”赵匡胤道:“领我进宫,亲手把信呈给陛下。”孙延希沉吟片刻,道:“我试试。”赵匡胤笑道:“都知神通广大,一定会有办法,我在东升客栈等你。”
孙延希回到皇宫,打听到郭威去了福宁宫,于是径直前往。远远看到王继恩一路小跑,当下道:“狗儿。”王继恩停下脚步,叫了一声‘孙副都知’。孙延希虽然是入内内侍省左班副都知,可是却喜欢听别人叫‘都知’。他问道:“你慌慌张张的做甚么?”王继恩道:“德妃娘娘传我,可是刚才在拉肚子,怕德妃娘娘久等,因此一路跑来。”孙延希捂着鼻子,皱眉道:“陛下来了,你这么满身臭气,怎么伺候?”王继恩耸着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