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精灵,兽人……异种们和人类亲如兄弟,舍生忘死,互托后背。
他们是当时的德拉贡公国民众唯一的发声渠道,是无数前仆后继的殉道者。
他们便是最初的帕诺斯特街人。
他们便是公众之声。
在一代代的口耳相传中,德拉贡公国的故事已经走形到面目全非,唯有“公众之声”的理念被代代帕诺斯特街人捍卫。
现在,德拉贡公国早已消失在时间的云海里,在太阳至高无上的一千年里,在权贵横行无忌的这些年,在古语已经失传的这些年,帕诺斯特街坚守到了现在,被公众赋予出版业圣地的桂冠。
一个合格的帕诺斯特街人,只为公众发声,只为公义和真理执笔。
而这份千年的传承,不同寻常的执着,近乎找死的狂妄,可称愚蠢的天真,自然不会被正义的死神理解。
圣殿骑士的小队长鼻尖冒出了点点汗珠,五官僵硬如面具戴在了脸上,他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着前方黑压压的人潮,目光在一张又一张不同却相似的脸孔划过。
一张又一张苍白平庸的面孔,一个又一个庸庸碌碌的凡人,却在这一刻,他们脸上千篇一律的面具突然裂开,些许微光漏了出来,这让他们的模样看起来竟然多了一种让他不敢直视的神圣般的虔诚。
他面对的不是驯服的羔羊,也不是风一吹就倒下一片的稻草,更不是大脑空空的随波逐流者。
这是一群虔信者,一群……视死如归的殉道者。
这样的人,即便在太阳神教会中,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起码小队长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对主能虔诚到献去生命也无怨无悔。
他恐惧地攥紧手中的木仓,手背青筋鼓起,手指泛白,从未有那么一刻感受到如此虚弱无力。
如一艘木舟,狂浪自四面八方拍打挤压,木制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就连随波逐流都是奢望,等待小舟的似乎只有被狂浪吞噬的命运。
他终于意识到,也许查封自由报社,惹怒整条帕诺斯特街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教皇陛下也看错了帕诺斯特街。他以为帕诺斯特街人只是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却从没想过,这群看似无能的文人却拥有反抗教会、视死如归的勇气。
他们的勇气不来自于神明,又是从何而来?
小队长百思不得其解。
“滚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们!”
“自由报社是无辜的!”
“就算是太阳教会也不能颠倒黑白!”
小队长贴身的内衣已经汗水打湿了。
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着,思考着解决事端的办法。
首先,桑恩城之变的前车之鉴,这次一定不能贸然开木仓。
一旦激怒了这些记者,他们一定会通过全国的报纸声讨教会,那时候教会的名声就真臭不可闻了。而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的下场可不会太美妙。
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跑走,他的职业生涯也宣告结束了。他会害教会成为笑柄,他自己也会成为耻辱,说不定会被下令自尽。
但是,留在这里的话,他们这二三十号人,又怎么和整条街的人抗衡?
小队长思前想去,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这种大事应该让其他地位比他高的人做决定。
这样就算以后上头问责,好歹有人能帮他分担大部分责任。
他很快就敲定了收拾烂摊子的人选。
处理异端罪相关事宜,自然应该是异端审判局的事情。
他干脆利落地收起手中的长木仓,又命令其他手下放下木仓。
然后他双手举起用以表达自己的诚意,能屈能伸地对红发女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低三下四道:“缇娜女士,我们先冷静下来,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暴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还是用谈话来解决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