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后忍下怒气,她惯会忍下气吃得苦,这是年少时积淀下来的经验,她一向不懂什么谋定而后动的高深道理,可她懂得忍气和瞧准时机,所以才会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顾氏还在她,方福的姐姐面前,为应邑争取颜面!
方皇后被恶心得气极反笑,小啜口茶,单手将茶盅按放在地上,皮笑肉不笑:“您不说,臣妾也会去,去看看天家的长公主是怎么风风光光嫁出门的。冯大人心里一定欢喜坏了,现成的美娇娘,现成的儿子,坐在屋里头就捡了个落地桃子,怪不得最近连朝也不大上了...”
方皇后边说边又高声唤来蒋明英,撩开帘子往外走,再回首一看,慈和宫的空气里都透露些腐朽与落寞的气息,浮在半空中的微尘在这晦暗不明的房间里头极舒缓地又一股脑地往透着光的窗棂涌去。
方皇后冷眼扫过依旧盘腿在炕上的顾氏,顾氏身上穿着的那件莲青色双鱼纹褙子,像极了半埋在土里,半露出头来的,一块老旧的坟墓。
因为两桩喜事,朝堂上关于西北是战是和的争论小声了许多,因为冯安东是坚决地主战派,二皇子妃闵氏的父亲又是去向不明的西北护军,大臣们暗自揣测,皇帝是不是心里面。
西北,肯定是要继续打下去的!
梁平恭应景似的在平西关外又连打了好几场胜仗,鞑子的气势日渐弱了下去,请封恭诵的折子便顿时如同雪花片儿一样飞上了皇帝的御案,皇帝皆留中不发,倒是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总算是记得把冯安东尚主应得的四品世袭州指挥的恩荫批发了下去。
六月初六,诸事皆宜。
凤仪殿外头端来的几口碗莲被带了些暑气的风吹得皱了画面,行昭被莲玉一大清早便闹了起来,莲玉朝窗棂外头努努嘴,行昭便趴在窗缘边静静听——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在皇宫的西北角里。
慈和宫便就在西北角,而应邑从慈和宫出嫁,绕着皇城转一圈,再到长公主府拜堂成亲。
行昭抿嘴一笑,将手伸进绵青色襦裙的一边袖里,边将头从中间钻了出来,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儿:“民间嫁女儿也放得鞭炮啊,镇邪驱魔,好叫自己女儿一辈子过得顺顺当当的。”
莲玉腿脚已经全好了,蹲下身帮忙理了理裙裾,笑道:“我可从没听说过哪家的闺女二嫁三嫁的也敢放鞭炮,抬着大轿趁着天黑逛一圈,这也都算隆重的了。宫里头飘着的红绦,慈和宫贴上的双囍窗花,用云天锦罗绣成的大红遍地金嫁衣,生怕别人不晓得这家有女子二嫁了...”
“皇上让按着合方大长公主的份例来办,宫里人自当尽心尽责地办,说起来这也就是顾太后的慈母心切与皇后娘娘的孝顺恭谨。”
牛不吃草还能强按头不成?
顾太后愿意将女儿推到风口浪尖,方皇后自然也要使出全身气力来迎合了。
行昭冲莲玉眨眨眼睛,顺身坐在菱花铜镜前头,先擦了双凝膏再在伤上轻敷了一层蜜粉,对着镜子瞧了瞧,脸上的印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便戴着青帏小帽往正殿去,走在廊间脑中想起来方皇后和皇帝说的话,“...小娘子虽然是带着孝,可避到花间不进新房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吧?上回和欣荣欢宜去划船,回来高兴了整整三天,我眼里瞧着心里却酸酸的。我又不敢去问应邑,私心想着,阿妩温阳县主的名号都是应邑在母后跟前提了一提才得了的,向来应邑应当也很欢喜看到阿妩才对...”
皇帝想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大手一挥便让行昭也跟着去了,只说:“本来就是二嫁,哪儿来这么大的讲究,让温阳和闵家娘子,陈家娘子好好相处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蒋明英向行昭转述,行昭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闵寄柔指的二皇子,陈家指的是四皇子,她与这两个处在一起,是什么道理!
来不及多想,拐进正殿,方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