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哭, 哭完了就走吧。”
裴斯远耐着性子给余舟上完了药,感觉伺候这小公子上药比练一个时辰的拳还累, 明明他都没怎么使劲儿,对方还哭得那么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人怎么了呢!
余舟坐在矮榻边,两手抓着自己被卷起来的裤.腿,等着膝.盖上的伤药干透,免得沾到衣服上。
他皮肤本就白.皙,再加上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这会儿膝盖上的伤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裴斯远方才忙着帮他上药倒是没注意,如今起身离得远了,骤然瞥过去一眼, 又觉得对方哭那么一会儿好像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人皮肤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一碰就要破皮,跟他这种在营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糙汉子可不一样。
念及此, 裴斯远又道:“要是疼, 再留一会儿也成。”
“那我能见陛下了吗?”余舟吸了吸鼻子, 说话时还带着鼻音。
裴斯远目光从他腿上移开, 落在他面上,便见他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长睫被泪水沾湿了,看上去特别可怜。
“不行。”裴斯远开口拒绝道, 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那我还去跪着。”余舟道。
裴斯远简直被他气笑了,“你不会以为你跪在宫门口就会有人管你了吧?届时我朝宫门口的人一吩咐,你就是在那里跪成一堆白骨, 陛下都不会知道!”
“为什么?”余舟强忍着泪水看向他。
“为什么?”裴斯远气极反笑, “因为宫门口都是我的人, 都听我的,我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会干什么。”
“为什么你不让我见陛下?”余舟问。
“因为陛下日理万机,没空理会你。”裴斯远道:“你知道大牢里关着多少人吗?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跑到陛下面前不知轻重,那御书房不成了菜市场了?”
余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他嘴笨,心里知道裴斯远这话说的不对,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牢里是关着很多人,但不是人人都是无辜的,也不是人人都有冤情。旁人犯了案子,或许还能去找大理寺伸冤,可程尚书这案子,如今一直没有开审,不管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没有人接手,甚至抓人都是禁军的人亲自抓的。
所以余舟只能找路知南伸冤,找不了别人。
裴斯远看到他这副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模样,最终无奈叹了口气,“今日是我的错,你们文人脾气都犟,我不该激你,让你在宫门口跪了半日。”他在军中跋扈惯了,打罚军中犯了错的儿郎是常事,但余舟和那些皮糙肉厚的儿郎不一样。
他说着将方才用过的伤药盖好盖子递给余舟,“回去一日抹两次,三五日就能好了。”
“多谢。”余舟接过他递过来的伤药,起身颇为郑重地朝他行了个礼。
“此事不要再掺和,是非公道陛下自有定论,不是你能左右的。”裴斯远又道。
天知道他这辈子就没有过这样的耐心,同样的道理一天之内跟一个小傻子讲了第二回了。
但这小傻子似乎并没听进去,依旧固执地道:“你说陛下日理万机,他万一被人蒙蔽了呢?”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裴斯远自然不可能将路知南的心思就这么告诉他,能提点一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偏偏对方油盐不进。
裴斯远放冷了态度,又道:“今日我激你是我不该,念在你这没什么用的一腔孤勇上,我已经好言相劝了,若你依旧如此固执,明日我可不会再留情。”
“你会将我一起抓了吗?”余舟问。
“你可以试试。”裴斯远道。
他气质本就冷厉,放冷了声音之后,压迫感更是极强,别说是余舟了,哪怕禁军的儿郎看到他这副样子,多半都要噤若寒蝉。
余舟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他方才给的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