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前的这场谈话结束在一片恰到好处的沉默之中。
裴湘和基督山伯爵都默契地不再进一步深谈下去, 他们既没有向对方敞开心扉的打算,也没有探索对方心灵深处的意图。
两人很自然地回归到了客气又友善的社交范围之内,并肩静默地站立了片刻后, 便一同返回后面的小楼了。
晚餐之后, 基督山伯爵表示次日一早自己就会告辞离开。
圣费利切伯爵有些不舍。不过,在黑发客人给出了合理又充分的必须启程的理由后, 他便不再执意挽留。但却一定要新朋友答应,倘若对方以后去罗马城内散心游玩,一定要去位于弗拉迪纳街的圣费利切伯爵府做客。
基督山伯爵含笑点头答应, 还承诺说下一次拜访圣费利切伯爵府的时候, 他一定会带上之前提过的东方美酒。
次日清晨, 基督山伯爵骑马离开了圣费利切农庄。
在即将转弯的岔路口处,俊美高雅宛若北欧男子的黑发男人回头凝望了片刻朝阳下的白色建筑,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怅惘。
他恍然意识到, 同圣费利切家族结交并来往,是他立下惩治仇人的誓言后得到的少有的一段纯粹友谊。
这么多年了, 他好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毫无目的地去认识朋友了。既不是为了报恩, 也不是为了复仇而提前布局结交人脉, 而是——仅仅因为意外认识了,之后又相处愉快, 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自然而然地约定好了下一次的拜访……
曾经的爱德蒙·唐泰斯身边全是这样的朋友。年轻的水手以最自然坦诚又随意亲切的态度和所有人相处,喜欢了就是朋友, 不喜欢就客气远离。可如今的基督山伯爵却已经失去了那种自由任性的欢乐天赋了。
忧郁与冷漠渐渐重新侵占了复仇者的心灵。他感谢天主让他偶然间获取了片刻的轻松惬意, 可是享受之后, 就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让自己改变性情的根由, 继而又陷入进了一种更加深刻的孤寂痛苦当中。
另一边, 稍晚一些起床的裴湘想到下午就要返回罗马城内,有些事应该早些交代明白,便对农庄的总管罗卡尔先生说,她要把那些被万帕偷走过的衣物首饰交给本堂神甫处理。
“无论是用于慈善拍卖还是直接出售,都可以。总之,换回钱财后便全部用于救济本地的贫困之人。”
同时,她又请罗卡尔先生和托尼亚神甫共同监督这笔钱财的用途,确保每一枚钱币都用到了真正需要的人的身上。
罗卡尔其实很想提醒裴湘,那一套用来参加狂欢节化装舞会的衣饰价值不菲。不过,他转而想到主人家的富有程度和圣费利切伯爵父女一直以来的为人处世态度,便咽下了嘴边的话语,躬身表示一定会遵照小姐的意思办妥的。
而裴湘和罗卡尔先生交谈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旁人,因此两人的对话皆一字不漏地落在了女仆乔吉娅的耳中。
乔吉娅就是之前对裴湘讲述路易吉·万帕成长经历的那名本地姑娘。
她是总管罗卡尔先生的外甥女,也是靠着这层亲戚关系,才得到了圣费利切农庄室内女仆这个差事。而每当圣费利切父女来农庄小住时,乔吉娅就会被舅舅罗卡尔特意安排到圣费利切小姐身边做事。
乔吉娅将手中的茶盘放在桌上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一关上房门,这位年轻女仆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混合着兴奋、忐忑和渴望的奇异神情。
她和她的舅舅罗卡尔一样,深知那套衣服首饰的价值。但是不同于罗卡尔先生单纯地用金钱来衡量其价值,在年轻姑娘乔吉娅眼中,那套被泰蕾莎宣称为宁愿用半条性命换取的衣服首饰,最重要的价值在于它的漂亮外观、在于任何一个女孩子穿戴上那身衣饰时展现出的美丽风情。
乔吉娅做梦都想拥有一套华美的开司米衣裙,一条有着精致刺绣的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