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发生在寻常人家身上,风流的世家公子玷污了哪家小姐的清白,惩罚归惩罚,倒也不至于将人打死,如何解决还需两家人坐下来赔礼道歉、商谈后续。
江幼年透过门缝朝外瞧,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肉跳的,她虽不喜谢斐,但也从未见过他这般鲜血淋漓、遍体鳞伤的模样,“没想到镇北王下手这么重,再不停手,谢斐就算不被他打死,那也得半身不遂了!”
程楚云紧紧攥住手指,指甲嵌进肉里,她不敢去看,更没有任何立场去求情,那一道道鞭子如同抽打在她心上,巨大的疼痛与慌乱将她整个人吞没。
又一鞭落下,程楚云削肩耸起,心口顿时痉挛,她抬起头,用一种几近哀求的目光望向沈嫣,可视线触及的那一刻,又慌忙将目光垂下。
沈嫣心中了然。
江幼年或许不知,她在此刻几乎可以确定了。
程楚云想让自己去求情,尽管没有人知道他与谢危楼的感情,但在外人眼中,镇北王对她这个儿媳重视也亏欠,她的话在镇北王面前,一定会有分量。
沈嫣缓缓吁出一口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只道:“放心,他不会有事的,至少现在不会。”
她不认为谢危楼处理的方式就是将人打死,他是杀伐果决之人,但绝不会滥用私刑、滥杀无辜,更不会为了他们能够在一起,采用这种直接且愚蠢的办法。
联想起方才他同玉嬷嬷的交谈,恐怕是在逼问什么,他做事会有他的道理,手底下的人也会留有分寸和余地。
程楚云抱着膝盖不停地发抖,想要解释什么,喉咙却像是滞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屋门外,长鞭起落,棘刺带出的细碎皮肉溅在空中随处可见,谢斐满头冷汗淋漓,整片后背全部被鲜血浸透,他被棉布堵住嘴,棉布都咬出了血,痛哼堵在唇齿间,在脑海中炸开,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停地抽颤。
凌安被人扣住双臂不能上前,望着满眼的血红,几乎快要疯了。
他不知内情,只知道玉嬷嬷瞒着什么事情,她不肯说,王爷就对世子下手。
眼看着人就不行了,凌安毫无理智地对玉嬷嬷叫喊:“老刁奴,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不能说的,连世子爷的性命都不顾了!别嘴硬了,再打下去,世子爷就没命了!”
满院都是血腥味,玉嬷嬷心痛如刀绞,没有人明白她的苦楚。
又一道皮开肉绽的声音在耳旁炸裂,她仿佛听到孩子嘶哑的痛呼,他一定在骂她,骂她冷血,骂她枉为人母……
想起亲手带大的孩子,那个神气活现、众星捧月的孩子此刻血淋淋地颓然在地,鲜血漫了一地,顺着石砖的间隙流淌过来,染红了她的手掌。
玉嬷嬷手指抠着地面的血污,涕泪交下,不禁失声痛哭起来:“我说……我说……”
谢危楼抬手示意,鞭子扬到空中停了下来,玉嬷嬷也被松开掣肘,可她不敢看那一团瑟缩痉挛、血肉淋漓的人,她吃力地爬上前,试图攥住谢危楼的衣摆。
“他是……是老奴的……”
谢危楼后退半步,冷冷看着她,“是什么?”
玉嬷嬷哭得喘不过气,忍住巨大的悲痛,嘴唇抽搐着:“是我的……我的孩子……”
院中寂静片刻,所有人都在从这句话回神之后的一瞬间瞪大眼睛。
声音不大,他们却清楚地听到最后两个字。
不是“主子”,也不是“养大的孩子”,而是——孩子。
凌安瞠目结舌地瞪着玉嬷嬷。
他和这里所有的暗卫都不同,他是陪谢斐一起长大的,自小就在身边保护,与玉嬷嬷朝夕相处十几年!
那个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乳母,她竟说自己是世子爷的亲娘!
脑海中急速运转,试图寻找对这句称谓的另一种理解,可在场的无论是王爷还是其他护卫,没有人反驳或是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