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内奇静,只有棋子落下的清脆声响,俗世中再多的纷纷扰扰传不到这里。
玄尘数日未尽米水,嘴唇干燥,像开裂的树皮。
好半晌,他缓缓开了口:“王爷不是想知道,贫僧为何一直能够保持容颜不老么?”
谢危楼抬起头来,仿佛只这半局棋的功夫,玄尘又苍老许多。
其实今日看到玄尘容貌的变化,他心里也并非毫无波澜,但很快就能想通,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解释,但玄尘未必。
他佛法高深,医术神通,功力远超凡人范畴,所有匪夷所思的现象到他这里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谢危楼笑了笑:“是啊,本王幼时在皇祖父身边时,大师便是那副模样,到今年年初时,大师还与三十年前容貌无异。”
玄尘道:“太宗皇帝在时,曾私下请贫僧研制长生不老药。”
谢危楼面色沉淡:“历来帝王晚年无不沉迷长生之术,皇祖父在世时,正是大昭江山由衰转盛之时,他一生南征北战,殚精竭虑,无奈有心治国,无力回天。长生之术,本王虽不认可,更不推崇,但皇祖父有此渴望,无可厚非。”他慢悠悠抬头,“这长生不老的丹药,大师研制出来了?”
玄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贫僧苦心研制数年,寻遍天下珍稀药材,最终炼成一粒丹药,虽不能永葆青春,但也有益气补中、延长寿命之功效,只可惜光集齐研制这枚丹药所需的药材便花了贫僧六年的功夫,等到丹药炼成之时,太宗皇帝已经驾崩了。”
谢危楼盯着他:“所以,那枚丹药被大师用了?”
玄尘并未否认。
谢危楼一笑,薄唇湛凉,眸中不无讥嘲:“出家人讲究清心寡欲,没想到大师这样的圣僧也不能免俗,对肉-身长生亦有渴望。”
玄尘垂下眼睑,执白棋的手是枯槁的木色,与鲜亮的棋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危楼猜想,面前的玄尘才应该是顺应自然衰老规律呈现的模样,“不求成佛,却求长生,不求心灵解脱,却执着于肉身存亡,此为一过。”
他没有对玄尘如今的容貌刨根问底,只继续方才的疑惑:“那么大师的第二过,是陶氏?本王一直在想,陶氏一女子,是如何求到世家贵族都难得一见的玄尘大师面前,又是如何知晓大师手中有起死回生之药?”
玄尘面容苍白,缓缓说道:“王爷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不是起死回生之药,贫僧再有本事,也无法扭转生死大事。”
谢危楼凤眸微眯:“是假死药?”
玄尘颔首,“有一种丹药,服下可即中毒之状,闭气七日后醒来,行动仍与常人无差,然逆天而行,必有弊病。这七日便能让人一夕老上十岁,身体内积压的毒素也定会找到一个出处,或呈现皮肤之上,或渗入五脏六腑,经年累月,破坏身体机能,加快衰老速度。”
谢危楼终于能想通了,为何玉嬷嬷入府之时也是年轻的乳母模样,只是这短短二十年间,模样已与五六十岁的老妇无异。
“陶氏当年假死之时,也不过十六七岁,这枚假死药,搭上了她十年的青春,往后也再难恢复昔日美貌,”谢危楼慢慢分析,还是觉得疑惑,“大师不是很喜欢她么?帮她才是害她啊。”
谢危楼想到玉嬷嬷那张脸,“这么多年,她可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除了貌若无盐和一身病痛,她一无所有。”
玄尘苦笑了下,面前之人言语漫不经心,实则一字一句锋芒毕露,尤其那“喜欢”二字,对于出家人来说,无异于处以极刑。
“联合陶氏,以假死药和绝笔书诓骗本王收养那个婴孩,此乃大师第二过。”
谢危楼从来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不必给最重要的幕后帮凶留面子,他眉梢一挑:“可陶氏再美,不过一平民女子,凡此种种,定是被大长公主言语所惑,至于大长公主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