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放下花囊,双腿已经虚软得支撑不住了,她缓缓蹲下身,背靠着墙,将自己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泪水悄无声息地掉落下来。
她两辈子都是无缘亲情之人,上一世的爹娘死在蛮夷手中,这一世的爹娘又被奸人所害,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疼爱、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相学中有刑克父母的说法,也许她的命数真的不好,生来就是不详之人,才让所有对她好的人都难逃厄运,否则没办法解释这一切。
谢危楼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姑娘抱膝坐在地上,那么小小的一团身影,清瘦得像天上月落在人间的影。
谢危楼刚从漪澜苑过来,东厢房亮着灯,一桌子饭食纹丝未动,他听到底下人谈话,才知她在听雪堂。
忠定公的死因,昨夜他不欲对她说,是因王氏与其兄长十几年前的密信上只对此事略有提及,证据不足,无法定罪,他不想徒惹她伤心难过。谁料今日大理寺上报之时,皇帝龙颜大怒,命大理寺立刻将人捉拿归案。
大理寺衙役进府,他几乎能想象到她的心情,所以一下午马不停蹄地忙完所有的事情赶过来。
在她需要的时候,他都要出现。
直到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脆弱无助的姑娘揽在怀中,他才发现,她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浑身都在颤抖,脸颊潮红,满脸的泪痕,几乎就是靠残留的意识在支撑。
“阿嫣,阿嫣……”
他很少唤她这一世的名字,小痴是他们不为人知的前世记忆,是只有他能唤的名字,是在她心里,他有别于旁人的证明。
然而“阿嫣”这个名字,承载着她今生为数不多的亲情与温柔的陪伴。
她终究还是这个世间的人,与她的爹娘、祖母有着天生相连的血脉。
而这一辈子,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想试着跳出从前,这么唤她一次,让她知道,她的身边还有他。
他也是她的亲人。
温热的手掌抚摸着她后脑,谢危楼将人紧紧按在自己的怀里。
他亦恨老天爷,让她这辈子好不容易跳出颠沛流离的生涯,生长在攒金砌玉的上京城武定侯府,父亲是年少成名的将才,母亲是江南书香世家的闺秀,而她生来就是嫡女,深得喜爱,她本该和所有名门贵女一样,娇生惯养地长大,偏偏老天爷剥夺了她说话的自由,又摧毁她原本和睦的家庭,带给她一段失望的婚姻,一路磕磕绊绊走到如今,才让他来到她身边。
他也是该庆幸的,这样磨难重重的环境里,他的小姑娘依旧从无轻生,从无怨怼,温柔而不屈地长大。
温热的气息靠近,沈嫣下意识地抱紧可以依靠的肩膀,脸颊蹭到他脖颈,低低地呢喃了一声:“爹爹……”
谢危楼身躯微微一顿,这是把他当成忠定公了?
他眸光黯淡下来,想起她常以儿媳的身份自居,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比她大十六岁,嫁过他的儿子,甚至和他父亲的年纪差不多。
然而,面上短暂的不虞在下颚触碰到她滚烫的前额时当即消散下去。
这是发烧了?
他眉头蹙紧,随即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正要迈步向外,衣襟被人轻轻一揪,怀中的姑娘眼睫颤了颤,用低若蚊呐的嗓音轻轻说道:“不出去……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谢危楼抱着她,看向院门外守着的云苓。
云苓生怕被底下人瞧见,已经让外院值守的小厮下去了,独自一人守在外面,远远瞧自家主子躲在镇北王怀里,吓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地躬身上前。
谢危楼垂下头,小姑娘面颊掩在衣襟里,露出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他无奈的抬起头,沉吟片刻,吩咐道:“去给你主子请个大夫,请到漪澜苑,本王随后带她过去。”
云苓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