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可以完全放心。
只是皇后尚在孕中,若为此伤了心,恐怕会累及腹中胎儿康健。
皇帝为此又浅提两句,让她二人时常进宫陪伴皇后,二人颔首,沈嫣便拜别帝后,往寿康宫去了。
太皇太妃见她来,果然很是欢喜,点心倒是其次,主要是前些日子上元灯塔倾塌一事闹得太大,太皇太妃着实为她担忧了一把。
“好在有惊无险,”太皇太妃招她至身前坐下,将她自上往下打量一遍:“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便是侥幸没有受伤,看到那样的场面也一定吓坏了吧?”沈嫣含笑摇摇头,在纸上写道:“一切都好,让您担心,是阿嫣的罪过。”
太皇太妃叹息了一声:“自皇帝登基以来,京中十年未曾发生这样的惨祸,苦了百姓了。”
看着沈嫣,她又不禁想起谢斐。
太皇太妃虽然不喜欢谢斐,但那毕竟是谢危楼亲子,听说他当时就在那鳌山附近,被竹木刺穿了腿,即便如今已然痊愈,但右腿还不能恢复得从前那般自如,至少几年之内,弓马刀剑是碰不得了,年纪轻轻意气风发的孩子落得如此,太皇太妃也深觉惋惜。
可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外如是。
太皇太妃年纪大了,感慨良多,正要念叨几句谢斐,那头殿门外忽然传来宫人行礼叩拜之声。
沈嫣转头向外,便看到一袭绯红官袍阔步踏入殿中,龙章凤姿,渊亭山立,沉稳清落的脚步声仿佛落在她心尖上。
鼻端仿佛还有他昨夜留下的淡淡沉香气息。
沈嫣暗暗吸了口气,下意识地绞紧手中锦帕,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谢危楼脚步在离她近前停了一停,微一抬手,示意她起身,再向太皇太妃行礼。
太皇太妃似乎发现了什么,笑着说:“这丫头开过年进宫不过两次,回回在哀家这寿康宫都能与你打上照面。”
沈嫣抿抿唇,暗道可不,究竟是无巧不成书,还是刻意为之,只有某人自己知道。
谢危楼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无波无澜的眼眸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本王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阿嫣。”
沈嫣眉心一跳,昨晚才见过,她故意没提今日进宫,没想到他还是手眼通天,又算准了时辰来这制造偶遇。
他似乎还是第一次这样唤她的名字,从前都是唤“沈七姑娘”,后来唤“小痴”,今日又故意这么喊她,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小痴”毕竟是前世的名字,梦中仓促,雁过无痕,而“阿嫣”这个名字,却是切切实实地陪伴了她近二十年,只有亲近之人会这般唤她。
沈嫣只觉得那深眸之下暗涌的热流,丝丝缕缕地沁入骨髓,在心尖激起细细的酥麻。
太皇太妃到底还是没忍住,和离一事过去这么久,想来彼此之间也放下了,便没避着沈嫣,向谢危楼问道:“谢斐恢复得如何了?”
谢危楼看了眼沈嫣,后者垂下眼睫,错开了他的目光。
“走路不成问题,这两日便能去国子监了。”
太皇太妃搁下手中的茶盏,忆往昔思今事,叹口气道:“你回京,总算也能看着他些,哀家不求他有多上进,不给你添乱就很好了。这是在京中,人人供着他,受了伤闹得阖府上下寝食难安,唯恐伺候不周全。可你呢,少年时就在外带兵打仗了,刀枪无眼,哪一回不是遍体鳞伤地回来?”
谢危楼替太妃添了茶,露出一抹笑:“这么多年来,您还记得?”
太皇太妃眸中微光闪过:“怎么不记得,你伤了脖颈的那一年,才十四岁吧?回京养了几个月才好,那一枪倘若再偏半寸,姨母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沈嫣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目光下意识落在他喉结旁那道陈年旧伤,心脏一点点地收紧。
前世他也是一身的伤,梦中她曾将那些伤痕一一抚遍,每一道都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