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上百人到现在还在搜寻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的百姓,昨夜粗略统计,栖流所已收留一千两百余伤者,救不回来的就有近百人之多。
夜半他进宫禀报灾情,皇帝将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锦衣卫协同,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
至于赈恤事宜,皇帝虽交给户部侍郎褚靖南,但从昨夜灯楼坍塌时的现场维护到今晨伤亡百姓全部转移,皆离不开他的指挥,皇帝也命他从旁督办。
出宫之后,谢危楼先回府瞧了眼谢斐,因念着沈嫣,又到栖流所去了一趟,上千名伤者一一登记成册,从中摘取武定侯府几个名字记下,又马不停蹄赶来见她。
他将姑娘身前的被褥往上掖了掖,“你大嫂景氏被横木砸中了后背,伤得重些,沈二郎被人群推搡,断了两根肋骨,身上还有一处烧伤,不过暂无性命之虞。”
沈嫣攥紧的手掌缓缓放松开来,慢慢吁了口气,只要一家人性命无虞,祖母也能安心了。
谢危楼在暗夜里注视着她,“明日每家可派出一人前往栖流所登记认亲,让沈明礼或者沈大郎去,昨夜的震动对沿街屋舍多少有些影响,安全为上,你暂且先不要出门。”沈嫣点了点头,谢危楼又继续道:“你名下在东阳街的那一排铺子,方才我来时瞧过一遍,店门下了钥,里头应该无甚大碍。”
她诧异地抬头,隔着黑暗看了他许久。
这人未免太过周到了些,她所担心的方方面面,他都能替她考虑到。
也是,前世他便是如此纤悉无遗,滴水不漏,活了两辈子的人,严谨周全得令人发指。
谢危楼顿了顿,目光穿透黑夜,看到她枕边那只透着淡淡血腥气的金蝉,气息似乎往下沉了些,“还有什么要问本王的么?”
沈嫣睫羽轻轻颤抖了一下,手指触到床头的那只簪,心底微微泛凉。
她回来时发现簪子末端沾染了近一寸长的血迹。
当时慌乱之下,压根不知这一簪竟刺了这么深。
当时她拔-出簪子,推开谢斐就跑了,她也听到谢斐在身后唤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谢危楼拦腰救下,而那巨灯在身后轰然一声落地,她也不知谢斐现在如何了。
夫妻一场,虽然并不愉快,但她也惟愿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不希望他出事,生死对他们来说太过沉重和遥远了。
他是谢斐的父亲,应该知道谢斐现在的情况吧。
且他昨晚既然能在电光火石间救她性命,恐怕早就看到她与谢斐在那灯下纠缠不清了。
可偏偏,他告诉了她家中所有人的伤情,甚至连她的铺子都关心到,轮到谢斐,却不打算主动往下说,非要她自己问?
沈嫣咬紧了下唇,指尖动了动,正想着如何表达,他已经率先开了口:“屋内晦暗,本王看不到你的手势,想问什么,就在本王掌心里写。”
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她似乎感觉到了周身丝丝缕缕的凉意。
她犹豫着,缓慢伸手,找到他压在床榻边沿的手掌,指尖触碰到温凉的掌心,激起一阵酥麻。
十指连着心,男女之间做这个动作其实非常暧-昧,从前她就喜欢在谢斐的掌心写字。
沈嫣并非木讷的姑娘,就像谢斐曾经说的,像一只会讨人欢心的猫儿。
开始谢斐都招架不住她这般,以为和小哑巴同在屋檐下,恐怕要永远靠一些难解的手势来交流,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那时她每每如此,谢斐都要好好教训她一番,只是后来新鲜感过了,慢慢也就习以为常。
现在谢危楼让她在他掌心写字……她手指伸出来,偏偏就是下不去那一笔。
太乱了,这种感觉。
前世的情郎成了这辈子的公爹,还要从他口中追问她的前夫、他儿子的安危。
她做了他三年的儿媳,还从来不知道谢斐的母亲是谁,谢斐风姿秀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