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一回府就沉着脸将所有人都赶出去,摔了门将自己关在屋内,任谁敲门都是一句咬牙切齿的“滚”字。
里头频频传出凳椅掀翻花瓶碎裂之声,玉嬷嬷急得心乱如麻。
“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崔府回来就成了这样?”
凌安心惊胆战地听着里头的动静,生怕触怒他主子,只好将玉嬷嬷拉到一边,低声解释道:“世子爷拿策论去向崔阁老请教,恐怕是……吃了瘪,心情不好。”
玉嬷嬷蓦地睁大眼,眉眼间随即露出喜色,“世子何时开的窍,竟开始做学问了?这是好事啊!”说罢眉头一皱,“崔阁老也真是的,连我老妇人都晓得‘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的道理,何况世子还聪明,哪处做得不当,提点几句便是,非要磋磨人家的积极性?”
她可从未见过谢斐如此灰头土脸的样子,少年人最难得的就是上进心,哪里经得住这般打击?
凌安也不知道怎么说,就低声告诉玉嬷嬷:“咱们王爷要回京了!今儿才从宫里得来的消息!”
“王爷要回京了?”玉嬷嬷当即错愕地喊出声。
“您老声音小点儿!”凌安见她反应强烈,忙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世子爷正焦躁着呢,若不是因为王爷回来得突然,怎会急着去找崔阁老!”
玉嬷嬷强自稳定心神,可她紧张得嘴唇都发了白,交握的手掌来回揉搓。
“这……这么大的事,也没个人回来通报一声!这不得赶紧准备起来!”
凌安无奈仰头看天,“可不是,眼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世子爷又荒废了这么些年,可不得从头开始用功,至少……至少面子工程得说得过去吧!可惜夫人又不在府上,说是陪沈老太太拜祭山神去了,要好几日才能回来,府里头一堆事儿,诶。”
玉嬷嬷心下焦灼不已,在厅内来回踱步,“夫人这次太不像话了!天大的事儿能有王爷回京事大?前前后后闹了这么多日,不说世子那事儿压根算不得多大的错处,就算是满屋子的宠妾填房,也没见哪家的宗妇竟有这么大的气性!武安侯府从前也是京中顶尖的门第,怎么教出的姑娘如此……”
凌安原本只是怔怔地觑她,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实在忍不住打断:“嬷嬷慎言!慎言!”
虽说夫人此番的确不妥,但那毕竟是主子,就算心里有些不满,做下人的也不能这么急赤白脸地说主子的不是。
玉嬷嬷吐了口浊气,要说的话在嘴边打个转,又生生咽下去,良久方压下不悦之色。
凌安立在一旁呆怔好半晌,素来知晓玉嬷嬷一心向着世子爷,竟不知已经到了这种……溺爱的程度。
对,就是溺爱,无论世子爷做了什么,玉嬷嬷似乎总能怪罪在夫人头上,总之世子爷不会有错。
这番思忖下来,他竟是觉得这玉嬷嬷不似世子爷的乳娘,倒似亲娘还差不多,她对待夫人的态度,竟像极了民间恶婆婆对待儿媳的态度。
凌安看着玉嬷嬷满脸的皱纹和那双黄浊的眼睛,当即被自己这个危险的念头吓得眉心一跳。
凌安虽然没有见过镇北王妃,当然府里也没有人见过世子爷的亲生母亲,但单看世子爷那般英俊的相貌,也不难猜出王妃必是个绝世美人。
何况那还是镇北王唯一的女人。
凌安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美人能得他们王爷的喜爱。
夜已深,府里除了值夜的丫鬟守卫,大多数都已经歇下了。
玉嬷嬷心里急切又紧张,府上但凡有个稳妥的女主人,差事早就该安排下去了,岂有她一个老婆子忙前忙后的道理。
也不管是三更还是五更,总之实在是耽搁不得了!大半夜找来管家郭啸与离北堂的管事季平,商议接下来的章程。
那厢郭啸与季平也是才得了消息,听闻镇北王不日还朝,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