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生活了,来来去去的,多少受些沾染。以前听着特别吵的腔调,如今听着还成。
行吧!不就是边干活边听戏吗?跟咱也不相干!不影响咱们出操就行。
可结果戏曲放了一折子了,开始念报纸了,这叫身处深山,也知天下事。为天下人做药,怎能不了解天下事。
听起来就很有道理的样子!
行!不就是念报纸吗?念吧。
竖着耳朵听了听,这报纸都是半年前的旧报纸了,他也没甚在意。只将窗户就这么开着,一边洗漱,一边听着,权当是解闷了。
山下的公署里,白雪抱臂一样站在窗前,听着清晰的的传到耳朵里的声音,若有所思。
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丁旺。
她站着没动,丁旺将热水瓶放在桌上,就跟往前一样,要退出去了。
白雪突然说了一句:“老同学,你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
丁旺脚步一顿,“什么有意思没意思?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雪看着山的方向,“其实我喜欢那时候在沪市上学的日子。”
嗯!谁又不喜欢呢。
“可你听说了吗?轰炸的都是民宅和商铺……”白雪收回视线,“你说,咱们班上那么些同学,有没有遭遇不测的?”
丁旺嘴角翕动了一下,而后垂下眼睑,“那种境况,全凭运气。”
白雪点头,“是啊!全凭运气!那时候我是身不由己,想着,我的将来得是什么样子。可是,没想不到我现在安安生生的活着,那些原本安安生生活着的人,却不得安生了。”
丁旺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这么长时间,我以为我回家了!可是到头来,我有什么呢?亲近之人全无,谁跟我说话,都提着心呢!这世上,无信我之人。我那天在山上,看到林雨桐那些人还挺羡慕的。彼此信赖,又彼此依赖……那时候我就想,我身边还能有这样的人吗?终其一生,我都孤家寡人,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那我回家的意义是什么呢?”
丁旺依旧没听明白,“你直白些,意思太隐晦,我领会不了。”
白雪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道,“……我一直在想,那种彼此之间的信赖关系,从哪来的。林雨桐对栓子一家有救命之恩,对林雨槐兄弟有再生之得,对季常卿和方云有知己之谊……我就想着,这就是所谓的先有舍,才有得。我一直舍不得舍,所以,我无所得!这是不对的!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跟我挺像的。活着,为自己活着的时候多些,想别人的时候少了些。”
丁旺‘嗯’了一声,“这世道,能叫一家子安安生生的活着,就已经很难了。我本事小,就这能耐。”
“可你这棋子,其实已经是废了。你就是想做一颗废掉的棋子,也不愿意动地方,是吧?”
白雪看了他一眼,“也对,你有家人。而我……没有。”这又怎么能一样呢,“行了!你走吧。”
絮叨了半天,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跟你告辞。”
什么?
“我想走!”
去哪?
“沪市!”
什么?
“沪市!”白雪深吸一口气,“在这里,我跟你的作用一样,废棋一个。我的过往,人家没道理拒绝我,但也没有真正的接纳我!我想回家,林先生帮我回家了。可回家之后,怎么叫人接纳,才是我的事。可我一直没做好!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做。一直也没想明白,直到……”她朝外指了指,朝丁旺笑了笑。
广播上是方云的声音,这会子正说着呢:“……我们的工人以厂为家……”
丁旺看白雪,白雪笑了,“对!工人以厂为家,而我不能怪别人没接纳我,是我一直没把这里当家。现在,我知道哪错了,我得改正错误。外敌来了,是家里人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