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溶不紧不慢地回答:“父皇想要我昭告天下,承认自己起兵谋反,其罪当诛。”
贤亲王久久没有说话。
显然,祁溶是猜中了。
贤亲王的目光锁在祁溶身上,心下隐隐生寒。
眼前此人虽困于囚笼,对时局之事却洞若观火。
不简单呐。
大意不得。
贤亲王暗自告诫自己。
其实,于祁溶而言,贤亲王此行的目的并不难猜。
他弑兄篡位,最怕的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有祁溶昭告天下,册封大典便更顺理成章。
龙椅也就此坐稳。
祁溶身体前倾,问道:“那我当如何昭告天下?”
祁溶故意按下册封大典不提,这不是他一个蹲在刑部大牢里的人应当知晓的事情。
果然,贤亲王道:“下月,朕将册封你四弟为太子,册封大典之上,由你在群臣面前认罪。”
册封大典,必须由贤亲王自己提出。
祁溶深深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从前这深宫之中,只有我与皇兄,如今不仅有了三弟,四弟也出生了。恭喜父皇。”
祁溶的心思深不见底,贤亲王猜不透他的哪句话是真的。
贤亲王问:“能,还是不能?”
能。
答案当然是能。
只不过祁溶不会立刻答应。
“认罪之后,是不是便要伏法?”
祁溶眉目凝重:“起兵谋反之罪一旦做实,我便是下一个皇兄。”
“自然不会。”
贤亲王预料到祁溶会这样问,从容答道:“你我父子一场,朕自当护你一生无虞。”
若祁溶肯在玄武门当众承认自己起兵谋逆,死罪自然难逃。
但死的不一定非要是太子,找一只狸猫换了便是。
贤亲王对这样的安排简直轻车熟路。
祁溶拱手道:“那儿臣自当从命。”
事情谈完了,贤亲王并没有急着起身离开,而是靠在圈椅里,静静看着祁溶。
他答应得太过轻易。
但贤亲王给出的条件的确不赖,祁溶没有理由拒绝。
即使如此,贤亲王仍旧不相信祁溶会乖乖就范。
也罢。
大典当天,贤亲王自会在玄武门安排下弓箭手。
若祁溶按照今日约定行事,贤亲王自会放他一条生路;
但若祁溶要另行打算,也就莫怪他在天下人面前大义灭亲了。
贤亲王静默良久,缓缓起身离开。
祁溶还一动不动地盘坐地上,垂眸道:“父皇慢走。”
贤亲王走过青石板台阶,来到楼上一层。
熊得壮垂首跟在皇上后面,表现得诚惶诚恐。
路过关押海尼耶的牢房,熊得壮下意识地紧张起来——牢房里关着三皇子,一旦被发现,大家都不要活了。
此时正值深夜,海尼耶正抱着三皇子熟睡。
贤亲王停下了脚步。
身后跟随的熊得壮也停了下来。
贤亲王盯着牢里的人歪头看。
几滴冷汗从熊得壮的额上冒了出来。
短短一瞬。
熊得壮觉得犹如过去了八百年。
催又催不得,走又走不得,就这么杵着。
正在此时,一阵阴风穿堂而过,吹灭了走廊上的烛火,整个牢笼陷入一片黑暗。
熊得壮低声道:“陛下当心!”
贤亲王不以为意,慢悠悠地抬脚离开,边走边向身后的“狱卒”道:“小孩子怎么也被关到大牢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