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漫天,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地即被染成鲜红。
祁溶停在原地,一身黑甲站在风暴中心,大氅随风烈烈而动。
穿过人群与火把,长宗弘毅的目光与祁溶对上,看到的是冲天杀气。
长宗弘毅的年纪比黑田雄大一轮,战场经验更为老道狡诈,是总指挥官丰川玄最为倚仗的军师,在倭军中的威望极高。
多少次大战中,他与丰川玄死里逃生,一手将丰川玄推上了总指挥的位置。
在长宗弘毅见过的将领中,黑田雄最是勇猛刚劲。
不过一日,丹州便被他攻破。
万没想到,祁溶只一个照面,便将他斩于马下。
惊恐万状间,长宗弘毅勒马扬鞭,朝队伍高喊:“回撤!撤!”
黑田雄落马的那一瞬,倭军的士气也陡然落下。
大部队跟着长宗弘毅仓惶避退。
铁蹄踏过黑田雄的尸体,血水与泥浆四溅。
杀声持续整整一晚,丹州城内血流成河。
晨曦被血光映照得泛红,负隅顽抗的倭寇被炽炼军尽数俘虏。
巳时三刻,乌云渐开,晨光如血。
祁溶没来得及换洗身上沾血的衣服,匆匆去了丹州府衙,脸上还挂着一道血印。
他正坐于堂前,指尖轻敲惊堂木,似是思索着什么。
守备军将领许开问率一众将士跪在堂中。
此次倭寇侵入城中,是他们守卫不利,因此个个抬不起头来。
许开问面色黝黑,年纪不轻,接近五十岁,是个经验老到的将领。
此刻,他凌乱的发髻和战甲昭示着方才血腥而残暴的厮杀。
“丹州之败,乃守将之罪!”
许开问“咚”的一声叩头,神色凝重道:“末将愿领死罪,但求殿下不责众人。”
“许将军……”
许开问身后的将士们人头耸动,低着头窃窃私语。
祁溶看着许开问,静默半晌没有开口说话,直到许开问把头抬起来。
“你作为城中守将,弃了城楼,丢了城池,按军法,败军当诛。”
祁溶的声音不大,经历一夜厮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隐隐有一股不可撼动的威势,堂下陡然寂静一片。
“倭寇以几万兵力打守备军几千人,你虽弃了城门,却没有投降,还将城中百姓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祁溶缓缓道:“丹州之败,非你守将之罪。”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将士面前,看清了每一个人的面庞,沉声道:“你们身穿战甲,手握长刀,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城没有守住,该死。但你们很能打,也很会逃,还将百姓藏匿在倭寇找不到的地方,说明你们还没丢了士兵的责任。功过相抵,本宫不予追究。从今日起,丹州守备军归于本宫麾下,由本宫亲自指挥。”
许开问望着祁溶,双眸颤动。
这句话别人或许不懂,但他作为丹州守备军将领,此话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祁溶率八万兵马出了祁都,举朝皆知,他被太安宫切断了粮草。
切断了粮草就是切断了后路。
可是祁溶却在狼毫山崛起,待到祁都反应过来时,祁溶的兵马已经不断壮大。
他已经在东边形成了能与祁都抗衡的力量。
明仁帝驭龙宾天之时,便是祁溶登基之日,到那时,祁溶所在的土地将成为大祁新的国都。
*
就在祁溶与倭寇交战的这一夜,江锁睡得极不安稳,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双眼被噩梦折磨得血红。
江锁下了床,推开窗。
天灰蒙蒙地亮着,晨曦刺不破云层。
消息进不来,也传不出去,感通寺犹如一只铁桶,让江锁困顿其中。
从狼毫山下来,江锁心中一直有一个疑虑:祁溶为什么毫不犹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