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
出云,元成初年。
昏暗潮湿的地牢里腥臭与霉味交杂,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浑身捆绑着锁链,被挂在一处空旷石阶上,透过凌乱肮脏的头发能看到他深陷的眼窝。
一张脸皮包骨头,早已分辨不出本来模样,因为他的抖动,时不时有几只虫子自他身上飞起。
而他面前站着的年轻女子与他极致反差。
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明珠生晕,美玉荧光,眼尾一抹金调雍容华贵,身上黑色宫装金丝绣制翠羽点缀,走动间宝石光芒摇曳,华丽异常。
她轻轻凑近对面男子,丝毫不嫌弃他身上臭味,盯着他明明想要说话却哆嗦个不停的嘴唇。
似笑非笑。
“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来了?”她慢慢直起身子,身后长长拖尾扫过石阶,“在这儿待了几个月你应该不知今夕几何了吧——”
“今日呀,是三月初五,清明。”
她声音不似长相,即便语调轻快,嗓音却低沉喑哑,好似喉咙生过什么毛病落下了病根。
“他们准备了祭典说是要祭奠你呢——这不,我就来了。”
听了这句话男子突然扯着锁链剧烈挣扎起来,咚咚锵锵,带起一阵一阵恶臭,因为愤怒整张脸通红,脖子上青筋突起。
说话也清晰了,“晏——殊——晏殊——”
“你找国师啊?你是想让他替你治病呢还是想让他替你找药呢?你是不是很痛苦啊,可惜呀,我不会去找国师。”
女子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记得有回里妤生病,我也这样求过你,那时候我不敢奢望你去找什么名医,随便一个会医术的大夫就行了——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说——”
“病了便病了,死了便死了——”
“我们姐妹俩自小无人照顾,一直多病多灾,每回生了病也只能自己扛着熬着,也亏得我们命硬。”
不对,应该说命硬的只有她——里妤这两年身体明显不大好了。
才花一般的年纪却已油尽灯枯,而这些都是拜她们的好父亲所赐,女子毫不掩饰眼中恨意。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不干脆杀了你?我可不杀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那多没意思。可是——你不死他怎么乱?所以只能将你关起来喽——”
女子平时不是话多之人。
甚至除了妹妹都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这些话她已经忍了许久,如今说出来只觉得十分痛快。
“你放心,你那位好弟弟就在你隔壁,我也不会让他死的——”
比起她们这位父亲的坏,和亲王的伪善更让她觉得恶心,起初因为他对她说了一两句关怀的话她还以为自己和里妤终于有了依靠。
那之后,她也不太愿意麻烦他,直到那次里妤重病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找去和亲王府。
当时和亲王不在,她被拦在门外。
即便和亲王府的仆从知道她是公主也恶言相向,她忍着等着,心想只要叔叔回来就好了,谁知等来的却是万分嫌恶的眼神,等来的却是一顿恶骂毒打——
然后她懂了。
他那些关怀不过都是人前的伪装,做给出云百姓看的,实际他的心肠可不比她们那位父亲好到哪里去,都是虚伪恶心该下地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