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八日,阴天。
天气一如既往地阴沉,为何记忆中的南沙镇就没有天晴过
傅贤淑披散着头发,几乎将屋内所有能砸能摔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
今天和媚云在街上大打出手,那会儿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只是忽然就想名正言顺地为自己争取一次,可他居然护着她,终究还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想哭,却发现已经没有眼泪,七年了,泪也已经流干了。
屋里传来东西不断破碎的声音,绿丫站在门口,战战兢兢。
“怎么,大少奶奶又在开始发疯了”关昊拧紧了眉头,家里又多了一个疯女人。“那你还不把药给少奶奶端进去”
“少奶奶不肯喝,好几次都把药碗给砸了。”绿丫低着头,有些哽咽,少奶奶其实是个顶可怜的人。
关昊伸手刚触碰到门框,想起了这个父亲指定的女人傅镇长的千金傅贤淑。对这种为了利益的联姻,关昊心中是说不出的厌恶,何况还是父亲定下来的婚事,他没有任何发言权,父亲也不会问他是否满意,他满意的女人不过是下一个“汪子凡”罢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傅贤淑居然会是几年前,在他最美好最纯净的时候碰见最好的他,而这个时候的他是一个早已没了心没了灵魂的人,每当看见她充满期待的双眸,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阴媚的春天,和曾经阴媚如春花般的女子汪子凡,以及父亲对子凡和自己的残忍,麻木的伤口似乎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地被撕开,以致于鲜血淋淋,结不了痂。
柳家出事以后,父亲结束掉了柳老爷子之前茶厂的业务,也不知他怎的拿到柳家的屋契和地契,高价卖了土地和宅子,举家迁到北面的常市,开了家当铺营生,又勾结了当地的保安团长,实际上还兼营着放高利贷、烟馆等勾当。
凭着不择手段的敛财,短短三四年间便成为当地有名的富商大贾,开始混迹于各种工商联会之中,也假惺惺地捐资了一些慈善机构和学校,俨然一副“善人”的模样。
可惜原配吴氏没享到几年福,来常市第二年便因感染了肺炎离世,关瑞祥于是纳了两房姨太,一个是柳家老夫人的贴身丫头,服侍了老夫人十来年,柳家出事之后,也一直跟着关瑞祥,照顾一大家子的起居。如今已是快三十的年纪了,姿色普通,不太说话,关瑞祥说是故人,念着往昔在柳家的情份,又能打点家务,就纳她做了二姨太。
另一房姨太宋小珠出身普通,不过是裁缝家的女儿,图的是年轻貌美,不过十九岁的年纪,身姿丰润,人是直爽,但可能是因着没怎么读书的缘故,喜欢说话却经常不合时宜,闹了不少笑话,不过她倒也不介怀。
到常市之后,关昊入了府中学堂学习,但每周也还会去父亲指定的一家私塾学一天的“国学”,所谓的“国学”,主要是读经拜孔的一类,美其名曰修习我泱泱大中华的传统文化,不能做数典忘祖之辈。
与府中学堂教授的进步思想不能同日而语。中等教育第四年,关昊结识了同校的汪子凡,她虽然低了一个年级,却是诗联社的社长,诗联社是当时府中学堂的进步学生社团,主要是宣传新文化运动,这些进步思想在学生之中掀起一股热潮,到处都是学生们在谈论救亡图存、民主科学、新文学。
关瑞祥很反感这些所谓的新思想,不过是一群穷酸知识分子妄图搞乱社会治安,父子俩为着这事经常争吵,关瑞祥本想着关昊中学毕业之后就接档自己的生意,学着应酬,但关昊很反感应酬的事情,说是中学毕业之后还要去京都念大学,把关瑞祥气的几乎要停了他的学费,这书是念的越多,性子越猖狂了。
以前就算再不喜欢,关昊也不会也不敢顶撞关老爷子,这一两年跟变了个人样,性子倔得很,还发起狠来说要去京都,就算去乞讨也拦不了他的决心似的。关老爷子派人查了他的行踪,发现是同校的一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