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续只道司空大人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住了心神,心想司空大人终究是年轻人,那日一时冲动,羞辱了司库们,眼下局面恐怕也无法收拾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苦笑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武库骤然停工,这是自汉武帝设立武库之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其实东方明既没有杀人,之前用的手段也并不血腥。
只是对那三个司库而言,那日伤害虽然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再加上这几天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司空大人要彻底整治武库,也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断人财路,不啻于杀父之仇,所以司库们才用了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和东方明对抗!
东方明一怔之后,唇角却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他怔了一下只是因为他没想到司库们用的方式居然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一种。如果三个司库带头将克扣的工钱补齐,然后再集体认错,反而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因为那样自己就没办法顺藤摸瓜进行彻底的治理了。
“大人,怎么办?要不然将五日的期限多宽限一段时间?”裴续满脸企盼地建议道,他任武库令的时间不长,还没有过多地参与武库的肮脏链条,但依然很不赞成东方明的“五日令”,如今明摆着是司库们罢工,此刻正值隆冬,马上就是年关,边疆和地方催促军械甚急,停工一日,司库们日后便有了借口不按时交付军械,贻误军机这么大的罪过,谁担的起?就算你东方明圣眷正隆,不怕朝廷百官非议,但是……陛下就能轻饶了你?
可出乎裴续和在场官员们意料的是,司空大人的神情却是越来越轻松,眼睛也愈发的明亮,而且还隐隐透出了一丝兴奋的神情。
“走,咱们看看去!有本官在,我保证工坊停不了工!”
“啊?”
众官员一时愣在了当地,竟忘了挪动脚步。
……
此刻刚到卯时,晨光初露,迎着漫天的朝霞,东方明一袭玄色官服,腰横玉带,带着宫玲和夏侯仁等十余个东方营侍卫,直奔甲字坊熔炉,裴续等大小二十余位官员屁颠屁颠地追在身后。
来到甲字坊,里面一片死寂,既听不到往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也看不到平日熔炉烟囱中冒出的滚滚黑烟。
众人忍不住都将目光投到东方明的身上,不知道司空大人究竟准备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
专司天下兵刃铸造的甲字坊自然不是李家铁铺能比,占地约莫是李家铁铺的十几倍,十个巨大的熔炉此刻炉火全灭,坩埚、铁砧等一应物什也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显然今日就没准备开工。
甲字坊的全部民夫都聚集在这间大作坊之中,作坊内极为暖和,显然还留有昨夜残留的热气。
东方明踏着稳健的步伐走入作坊内,看了看四周的锻造设备,淡淡地称赞了一句:“家伙事儿都还不错!”
这甲字工坊集冶炼、锻造于一体,乃是当时天下最先进的铸造作坊,可在东方明眼里,却还赶不上一间后世的乡镇小钢厂。
民夫们三两成群地缩在最后方,脸上挂满了惊疑,这些下层的民夫自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停工,看着刚刚进来的这位大人,心里有些害怕。
而在这些民夫之前站着那三名司库,他们此刻棒伤未愈,强自支撑着对东方明行了一礼。
“为什么停工?”
“好教大人知晓。”还带着棒伤的甲字坊司库桑辛,用怨毒的目光看了东方明一眼,“眼下铸造的,是雁门关守军催办的军刃,雁门关北拒匈奴,所用军刃的钢口与强度标准远高于地方军所用,由于武库的每一批铁砂质量都有区别,因此凡涉边疆军刃,平日里都是下官亲自下场抡锤试出所需火候,这才敢将比例与锻法教给这些民夫,可下官此刻伤势未愈,勉强坚持了几日,惹得创口崩裂,今日实在是无力抡锤验铁,万不得已,只能让工坊暂且停工几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