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连连落了几场大雨,淅淅沥沥的风雨如丝总也不肯停歇,屋檐之上潺潺流水声音滴落不尽,这样的雨泣云愁,好似将压的沉沉夜色透不过气。
丑末时分,阮月眉头紧蹙久久,意识恍惚不清的揪着被单,瞧是睡得不甚安稳,她喉中闷闷出了声响:“别走……别走……”
司马靖忽感身畔一阵异动,还未转身便恍的听到枕边几声撕心呼喊,侧眼望去,阮月额上细细密密沁出不少汗珠,素白睡杉湿漉漉的连了一片,呓语纷纷不休。
“月儿……月儿不怕……”司马靖靠了近去,轻声安抚着。
“不要……”阮月一个猛子梦中惊坐而起,汗湿透凉之意迅速袭来,渗得人发颤不止,又望着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前路一片虚无,她惯性慌乱大唤道:“阿离……阿离……”
阿离值夜从不瞌睡半刻,听主子带了哭腔呼唤,便心思一紧忙不迭进了门,隔了帘帐屏风,急上前问:“主子怎么了?”
见阮月惊愕未定,司马靖顺之吩咐下:“点些烛火,泡壶热茶来。”
阮月扭头,瞥见身畔坐着的郎君眼中染了倦怠,才忽忆及如今自己已不是未嫁女儿了,却那些苦难再也不会回来……可心中怎么这样不安,总觉有大事将至。
凭着往日里再怎的逞强的性子,即便受屈不哭,伤痛不言的,可在深夜漆黑徘徊中,她也多不过是个女人,心里总归彷徨,想要有个遮风避雨的依靠,有个慰藉罢了。
自阮月小时,母亲便因当年家族落败之事深受打击,再也扛不起事,受不得激,故而阮月从不为母亲添一丝丝烦恼,总是懂事,独自忍着旁人奚落,不肯抱怨一句。
她每每遇了事,伤痛时,孤寂时,深夜或有梦魇惊醒,总是独坐床榻,独一凄静落泪,许是日日夜夜将父亲之死,抄家逃命之幕常挂心头,一时不忘,才比常人更甚恐惧黑暗,也没个什么人可排抒心事,又念着司马靖国事繁多,恐他惦记挂心从不肯多说半句。
瞧她余惊未定,泪丝长挂眼颊,司马靖醒了醒神一手揽她入怀,才缓缓暖了阮月心思:“月儿不怕……不怕……”
“皇兄……”阮月泪水夺眶而出,紧紧凑在司马靖怀中,揪着明黄寝衣不肯松却:“我梦见了子衿暄儿……他们,他们怪我……”
阮月久久未有回神,眼泪滴滴不止坠在床铺上:“梦见阿离桃雅,师父师兄韫儿,以及阿律一一离我而去,永别世间……我……我还梦见父亲母亲往日里的模样,我父含冤受屈,母亲隔三差五缠绵病榻,我……”
“傻丫头,这都是梦,你是幼时被吓得狠了,才屡屡梦魇缠身,所幸如今那些日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有朕在你身边,什么都莫怕……歇吧……”阮月在司马靖怀中啜泣不止,幸得他安抚了久久才躺下了身。
她恍恍惚惚,紧紧倚靠着嗫嚅声声,叫人听了实在是心疼不已:“我怕极了……”
“月儿放心,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安心睡着……”这一搅扰,司马靖心间瞌睡反倒一扫而尽,索性睁了眼,映着才点的烛光,出神望着帘帐之顶一圈圈的祥纹。
雨水这样通天倒地的下着,扰得人亦是心烦意乱,无有睡意,转眼寅时末了,天擦擦绽了光晕。
司马靖缩缩身子,瞧着阮月也并未睡着,他转身拂去了阮月额上残留未尽的冷汗痕迹,惋惜道:“每每提及子衿母子,朕都心里悲痛,常难舒缓,到底是朕纵了前朝后宫的这些豺狼虎豹,才生生断送了两条性命……”
阮月何尝不是,都道这宫中之内,尽是奸诈毒辣之徒,但静淑皇贵妃从来璞玉浑金,未行差踏错过一步,可逝者已矣,再说这些终是无益。
她振作精神,从梦魇中渐然清醒,这才清晰听着外头斜风细雨拍打窗户,长叹一声:“但愿善人往生极乐,来世投个寻常人家才好。”
阮月仔细思来,从来不会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