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婉清和乔一苇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了迟燃,也正是因为有了迟燃,迟家老爷子才会被迟婉清威胁到,同意她嫁给乔一苇。
大小姐为爱奋不顾身嫁给穷小子,放在言情小说里是感人肺腑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放在现实中,是飞蛾扑火、一厢情愿的愚不可及。
乔一苇不爱迟婉清,迟燃比迟婉清更先知道。
这个身为父亲的人很少回家,他总是很忙,总是有比妻子和孩子更重要的事情,连迟婉清生产那天,他也不在。
迟燃的出生很艰难,迟婉清太虚弱了,生产的时候没有力气,九死一生生下了孩子,等不到丈夫一眼垂怜,却因为生产后大出血留下了永久的病根。
生下迟燃之后的迟婉清变得越来越虚弱,这个孩子几乎掏空了她,她不能吹风,不能剧烈运动,面色永远苍白没有血色,却总爱站在窗前等这个不回家的男人回家。
乔家的婚房在诺顿庄园,在寸土寸金的跑马山,它占据了半个山的面积,但这只是迟婉清陪嫁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庄园里,五层的白色欧式别墅前种满了热烈的香槟玫瑰,每一株都是当初乔一苇从保加利亚亲自挑选后空运回来栽培的,这是当初乔一苇对迟婉清表达的承诺,更是对于和迟家联姻的投名状。
可乔一苇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迟婉清根本不喜欢香槟玫瑰。
她最爱的是白色的山茶花,清雅的,安静的,羸弱的,而不是这些香气浓烈霸道,带着侵略性的大玫瑰花。
他对她从未用心。
但她总愿意在如同囚笼的别墅里打开窗子,闻着她不喜欢的玫瑰花香,等待着她喜欢了一辈子的人。
即便那个人回家时,总带着熏人的酒气抑或是直接神志不清。
空荡的华丽别墅,瘦得像纸片的女人,一年四季都披着厚厚的披帛,永远站在窗前,迎着那一簇簇热烈盛放的玫瑰花,逐渐变得消瘦、苍老,等待着落日中、夜风里,只有身体归来的丈夫。
这就是迟燃童年最深刻的画面,也是年幼的他对于家庭最初的理解,
直到在三年级的那个下雨天,没带伞的迟燃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一个一个被父亲、母亲带走,他们举着各式各样的花伞,像七彩的蒲公英欢快扑进父亲怀里。
小小的迟燃在那天站着看了很久,他看见自己的同龄人高兴地扬起脸庞被父亲亲吻,看见前桌的小男孩被父亲高高举在肩头闯进雨帘里,他们没有家里派来的豪华保姆车,但水花溅起的时候,他们在雨中的笑声回荡了很久很久。
年幼的迟燃牵着管家的手,抬头询问管家为什么他的爸爸从没有来接过他,管家缄默其言,只是拍着他的肩膀,毕恭毕敬将他送进车厢。
迟燃坐在干燥温暖的车厢里,没有一丝雨沾染到他,他却觉得自己被淋得透透的,和路边没有人认领的长毛流浪狗没有两样。
回家的时候,母亲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窗前,她病倒在床上,身上盖得被子都似乎能压死单薄的她,曾经那双漂亮的眼睛如今没有丝毫光彩,眼窝深深陷进去,凸起的颧骨让她看起来平白刻薄了三分。
迟燃跪在床前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已经瘦到了连腕骨都会咯人的地步,母亲怔怔地看着他,眼角悄无声息滑落一滴眼泪,又抬了眼皮,看向那扇窗子。
那个男人已经有多少天没回来了?三天,三个月,还是更久?
迟燃走到窗前,那些被精心养护的香槟玫瑰零落了一地,她们只能承受春风,无法扛住暴雨。
雨水无情地打碎了她们的花瓣,让她们从傲立枝头的金丝雀,变成残破不堪的碎片,滚落进泥土里,成为被人厌恶的脚底泥泞。
可悲,可叹。
迟燃转过身,母亲陷在被子里,干涸嘴唇开合,喊的是乔一苇的名字。
“你们没有打电话告诉爸爸妈妈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