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兰的尸体被停进太平间,送进去的时候张阿姨哭得快要晕过去。
江茶站在一旁,右手捏着那颗快被她捂化的糖,左手被迟燃死死牵住,整个过程她一滴眼泪没流,只是静静地看着医护人员整理着奶奶的衣服。
迟燃侧脸看她,看不见江茶表情的起伏,只能沉默着想把她握得更紧,又怕她会痛,两相拉扯下,僵持着的自己反而成了最累的人。
“等一下。”
白布快要盖住奶奶的脸时,江茶终于出了声,她抬腿走了一步,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迟燃牵着。
她回头看他。
“江茶……”迟燃喉头滑动,除了她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没事。”
江茶仰头递给他一个笑,轻轻甩开他的手走到了奶奶身旁。
“在家的时候都是我给奶奶梳头的,”江茶看向医护人员,“最后一次,让我来,可以吗?”
医护人员看了一眼迟燃,得到默许后把梳子递给江茶。
江茶小心蹲在奶奶身旁,用梳子一点点梳开她花白的头发,老人家的发丝脆弱,江茶把断落的头发全部拢起来装进口袋。
末了,她站起身来,在盖上白布之前,轻轻摸了摸奶奶的脸。
“奶奶,再见了。”
***
江月兰在凌晨被运到殡仪馆。
江茶知道她最怕冷,不敢让她在冷藏柜里多呆。很快,再见到时,她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车停在路边,迟燃靠在车头,掐断Mani打来的第二十个电话,关机时的屏幕最后亮了一下,照亮他掩藏在黑夜里的轮廓。
他皱着眉抬头,在昏黄的路灯里看见捧着骨灰盒向他走来的江茶。
“都好了吗?”
江茶抬头看他一眼,安静点头,“好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她犹豫了一会儿,“去疗养院吧,奶奶的东西还在那里。”
“好。”
小侯在车里等了很久,看见两人牵着手回来,赶忙从车窗探出了头,“老大,江小姐。”
“去兰木疗养院。”
迟燃和江茶一起坐进后座,江茶抱着骨灰盒不松手,整个过程乖顺得像个娃娃。
上了车,江茶把骨灰盒放在腿上,用手盖住,迟燃重新握住她空闲的一只手,她看他一眼,没有挣脱,又看向前方的驾驶座,轻轻说:“走小路吧,避开记者。”
“好的。”小侯抬头,从后视镜里看见江茶如常的面色。
亲人去世,没有大哭,没有难过,甚至还记得帮迟燃避开记者……
小侯打了个冷颤,不敢再看,扭过头去,忽然看见车窗外袅袅飘下了几粒白。
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车子撞开纷纷扬扬的雪色,在黑暗里疾速飞驰,银白色的雪光映进车窗,光亮攀上江茶手里的骨灰盒,冷气也随之丝丝缕缕渗透进来。
忽然,江茶挣脱了迟燃的手,整个人蜷缩起来,用身体护住了骨灰盒。
迟燃愣怔地看着她,良久才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江茶的脸埋在垂落的黑发里,没有抬头,把奶奶护得更加严实,很闷地开了口:“迟燃,奶奶很怕冷。”
“我要保护她。”
***
抵达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三人只好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下榻。
迟燃知道江茶状态不对,不敢让她独处,平生第一次睡进了非五星级酒店的沙发里。
从隔壁房间洗漱出来的时候,江茶已经蜷缩在床上睡着了,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从缝隙里透露出一道雪光,印在江茶的脸上像一把沉重尖刻的钝刀。
江茶仍然抱着那只骨灰盒,蜷缩在床上变成了很小的一只。
迟燃给她盖上被子,沉默着在床边坐了很久。
短短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