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烛火昏暗,谢玄的目光透过窗缝,凝固在她身上。
她安然无恙,无人监禁,看来果真是骗了他。之前虽然猜了出来,但毕竟只是猜测。此刻事实摆在眼前,他顿时气涌心头,五味杂陈。
一方面是见她安好,他终于放下悬着的担心。另一方面,一想到她不辞而别,酸涩和怒意就难抑地翻涌,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两个多月不见,她瘦了许多,穿着小袄,肩膀还显得单薄,小腹竟还隆得圆润……她有孕了?谢玄难以置信,小心推开更多窗缝,想瞧得更清楚。
听她自语,五个月了。谢玄垂眸回想,五个月前,他还在南山冶训练护卫,她在潜心钻研灌钢。白日里两人碰不见,傍晚过后,他便会去铸炼房接她,牵着她回大院。晚上“尽兴”时,他们也不曾设防……
谢玄闭眸深吸一口气。突生的变故,叶朝的到来改变了一切。如今就算有了他的骨肉!她仍要偷偷离开,躲得远远的!什么都不告诉他!若他没阴差阳错来宣城,这辈子便再找不到她了!
她已经厌恶自己到如此地步了么……谢玄心中翻涌的难过,骤然化作尖锐的痛楚,如钢针扎进心脏搅动。他忙捂住胸口,紧咬嘴唇没发出声音。
师尊以前叮嘱过他要克制情绪,不可激动,否则会牵动心脉引发旧疾。他忙缓缓呼吸放松,疼痛终于缓解。他不敢再逗留,怕痼疾彻底发作。屋里已熄了烛火,他又看了一眼,沉默着怆然转身。刚走几步,凉风灌进衣领。谢玄停下来,又回身把打开的那丝窗缝悄然合拢,将风隔在屋外。
黑暗中,任何细微声音都显突兀。榻上艰难入睡的叶夕,忽听窗户传来轻微的吱呀摩擦声,再听又什么都没了。她转头望去,窗户分明关得好好的。叶夕莫名觉得不踏实,干脆坐起身来。
屋里传来脚步声。谢玄强忍不适,迅速退后,矫健翻出院墙,足尖无声落地。
叶夕走到窗边,犹豫一瞬,推开窗格。夜里的小院很安静,月悬枝头,微风拂叶,毫无异状。“还以为有贼呢。”她纳闷失笑,合上窗返回卧榻。
院外,谢玄背靠墙壁,昂头望月。院内再无声响,他转头想再看一眼,却只有斑驳的泥墙落入眼帘。谢玄捂胸吁了口气,迈开步伐,踉跄的背影没入夜色中。
晨曦刚刚透亮,叶夕就醒了。隔壁赶制转射机的工匠起得比她还早,这时就开始咚咚敲起来。她掐灭了再躺片刻的奢望,起身洗漱。
小院屋子三厢相连,正中是堂屋,叶夕和玉婵分住东西两厢,厨房和茅房在侧边。初春草木新生,玉婵早先在城外摘了许多野菜。她们把野菜铺开晒干。玉婵把干菜剁碎揉在粟米面里,烤出的菜饼又脆又香。
下午日光一暖,叶夕又坐在院里缝小衣裳。自打上次玉婵说愿意留下后,慕容令似乎默许她常去他那边做饭食。这时玉婵不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院墙那边响个不停,伴着工匠们的闲聊。叶夕没法睡午觉,她撑着困意,意兴阑珊,忽然觉得自己闲无用处,这日子过得真是蹉跎。
那边的咚咚声突然减弱,一名工匠停下活计,抡着胳膊抱怨道:“累死我了,胳膊都酸得不行,怎么就非要守宣城啊。”
“嗐,我问过。”另一名工匠放下工具,答话道:“太守说,宣城东西夹山,中间一条狭长低谷通往荆州腹地,宣城就在低谷中央,非守不可。守住宣城,就守住了秦兵南下的关口。”
“既然宣城位置这般重要,为何没有州军把守啊?”
“这我知道。荆州北境啊,本来在北边的襄阳城,前几年守将起兵反了!桓刺史平叛没多久,又有守将带兵投了燕国。秦燕趁乱来打,秦人抢走襄阳,消停了。桓刺史带兵追出几百里,捉了叛将,赶走燕人。那回荆州军死了好多人,我两个兄弟……都没了。”
“啊……”
“罢了,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