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芒种时节,就算半夜站在野外吹风,风里也带着一丝温热。茅屋外是一圈竹篱笆,叶夕在篱墙边看着外面的田野出神。晋兵们正在捆绑被制服的劫匪,在清点人数并押送离开之前,她还需要再等片刻,再跟他们一道离开。
谢玄和桓徽都陆续上前问她,她都说没事,站在这儿吹吹风就行。于是他们都识趣地退到远处,给她自己独处的时间。
茅屋旁,谢玄远远看了一眼叶夕,收敛起担心的神色,走向同样站在茅屋墙边的桓徽,“桓娘子。”
桓徽转头看向谢玄,意外地发现他的眸色中隐有寒意。
确信这样的说话声不会传到叶夕那边,也不会被其他人听到之后,谢玄继续说道:“不管你与郗超商量过什么,想要在叶夕身上谋求什么,她的安危是我的底线。若你们再动她一次,我不会客气。”
桓徽没有接住谢玄的直视,“谢兄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暗卫和谢氏部曲皆口风严密,除了桓公、桓将军和郗嘉宾,其他不在场之人绝无可能知晓叶朝下落。若非被授意,一介偏将怎会对王鉴说那种话。”
桓徽默然听着,方才在茅屋里听到王鉴的交待时,她耳边就已响起郗超说的那句话——借刀杀人罢了。
谢玄轻轻摇头,“观桓公和桓将军之意,对叶夕并无杀心。不得不击节感叹,郗嘉宾打得一手好算筹。先试探王鉴,若他有反应,便能引出秦人的尾巴,同时借他们之手去杀叶夕。被追查起来,也是秦人暗桩被端,一举两得。难道郗嘉宾也深信不疑,叶夕会去投靠慕容垂吗?”
“嘉宾兄怎么想,我干涉不了。”
“他之前分明想要叶夕所学被桓公所用,若不是你拿到兵器图谱的前半本,他恐怕不会下此决心。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反常,桓叔夏提到的军械在兵器图谱里,王鉴听人说起那样的话,细细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谢玄负手说着,亦在观察桓徽的反应,看她躲闪的目光,顿时心下了然,他对郗超的忌惮亦更甚了一分。
桓徽看着谢玄的冷峻脸色,眯起双眼。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此人洞若观火,若跟他不是盟友,也一定不要跟他成为敌人。她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我知道你喜欢叶夕,但谢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兵器图谱后半本是你拿到的,燕人细作是你用她引出来的。总不能说,燕人起码不会杀叶夕,你做的就比我们高尚吧?这些事,你敢直接跟她说明白么?”她缓缓挑眉,颇有挑衅之意,“也不知道你怎么哄的,她知道叶朝没死还那么喜欢你。谢兄啊,你有没有想过,谎言积累得越久,一朝坍塌起来,便伤人越深呐。”
“与你无关。”谢玄淡淡应道。他不后悔过去所为,但当他见到叶夕倒在血泊里,那时他想,只要她醒来,他会用所有真心弥补所有谎言,一切都还来得及。
桓徽嗤笑一声,又望向叶夕的方向正色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此刻我并不舍得叶夕死。”她纵然再高傲,这些天来,看到叶夕对自己的关怀,终究心生恻隐。她上下打量着谢玄,“若谢兄当真决心把她护在身边,哪都去不了,我会跟嘉宾兄好生说说。至于他能否消除疑虑,我干涉不了。”
“他怎么想我不关心,只要你们知道,方才我说的话是警告,不是商量。”谢玄说完正欲转身离开,又被她叫住。
“谢兄,你打算让她就这般不明不白地跟着你,以后出去都被人指指点点么?”
谢玄一怔,然后答道:“当然不是。”
“这话答得你自己都不信,谢侍中再开明,也不会让你娶个流民。”桓徽笑了笑,环抱双臂,往前走了两步,“刚好我也不想嫁进谢家,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咱们互相帮帮忙,不知谢兄意下如何?”
谢玄回头望向桓徽,若有所思。
两人谈了片刻,有军士疾步而来,“禀谢司马!匪徒和窝点都已搜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