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康城北的后湖岸边,再往北走八里左右,便是晋军振威营的驻地所在。军府司马在营中有一间单独的书房,用以处理公务。自从新一任司马上任后,这间房的书案上便新添了一尊香炉,案旁也换了崭新的楠竹凭几。
两名轮值下来的军士,正站在书案前汇报他们这些天的发现。
“常利升任诸冶令之后,去过槐叶坊两次,与同僚庆贺了两场,其余时间都往返于诸冶监和家中。来往人群皆是少府衙吏,时间、地点、人名皆列在此,请谢司马过目。”说话人是吴序,他将一叠纸放在书案上,谢玄拿起来一一翻开。自从竺瑶升职之后,暗卫营督护一职便由吴序接任了。
另一名军士继续说道:“槐叶坊这边,因为挂着承制幻光镜的旗帜,客人络绎不绝。昨日,坊主在一次上门赴约之后,便取下旗帜,拒绝了后来所有邀制幻光镜的客人。这是坊主赴约的时间地点,邀请人自称孙管事。这艘花船只接待递名帖的客人,我们上不去,无法探知她见了谁。在外等待时,发现客人多是世家郎君。”说罢,这名军士也放下了一张纸。
谢玄点头,“我知道了。辛苦吴督护,每天三班轮换,不要放松。”
“喏!”吴序带着军士致礼退下。
谢玄拿起纸来回翻看,又将纸张放回案上,“收起来吧。”
跪坐在旁边的孙无终将其归纳整齐,收入墙柜上的一个盒子里。里面放着厚厚一沓纸张,写满叶夕和常利的行踪报告。其实,自从他们回到建康后,叶夕的每次外出,还有搬到槐叶坊之后的动静,都处于监视之下。之前只是谢府部曲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现在,则换成了暗卫营。
孙无终又凑到案边,迟疑问道:“阿郎,在太后寿宴上曝出叶坞匠师的身份,真会让细作注意到吗?”他不禁想起数天前,自己跟在阿郎身边,听到他们姊弟的对话。
那天,谢道韫回了谢府娘家。陪谢侍中吃完饭后,阿郎特意找到他的长姊,提了个要求。
谢道韫不太明白,“幻光镜的映光之理?阿羯,为何让我在太后寿宴上问少府监这个?”
谢玄笑了笑,“只是好奇罢了。若有人答出来,你再帮我问问,他从哪里学的。”
谢道韫顿时恼道:“你又在不务正业!”
“阿姊,你就帮我问问罢!”
看阿弟戳着自己衣袖,谢道韫只好无奈答应下来。
当时孙无终并不明白,还在回房路上问道:“阿郎,你去槐叶坊问了一下午,叶娘子没告诉你吗?”
“她告诉我了。”谢玄淡淡说道。
“那……”
“正因她告诉我了,又听到她和常利说的话,才确定少府监根本没管此事。若有人在寿宴上问起,他一定答不出来。”与方才在长姊面前撒娇的样子截然不同,此刻的谢玄眸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孙无终恍然明白,“所以他会叫常利来答,若有人再追问来历,叶坞匠师之名定会在寿宴上传开!”
“叶朝跟慕容令回去,肯定会让慕容令找机会带回叶夕。可他们回邺城后自顾不暇,现下到了秦国,定会派人跟细作联系。可那细作又不知叶夕人在何处,相貌如何,只能暗中寻找。如今我们放出叶坞匠师的消息,算是帮他们一把。只要他们盯上了常利,就很容易找到槐叶坊。”
孙无终边听边点头,“他们也应该知道,慕容令要找的是个女匠师。所以,引出细作的诱饵,其实是叶娘子本人?”
谢玄垂下眼眸,“嗯”了一声。
“那阿郎还跟叶娘子说,慕容垂会表达诚意什么的,还要用兵器图谱当诱饵。”
谢玄眸中闪过无奈,“王猛那种人面前,什么诚意都不管用,慕容垂没必要费这劲。我只是答应与郗超合作,拿细作当借口,把兵器图谱弄到手罢了。他则答应把暗卫营指挥权交给我,由我负责抓捕细作。”他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