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夕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颖口关的营房里了,还是之前住过的那间屋子。
心像被挖走了一大块,空空落落。
她睁着双眼,呆呆地盯着房梁,不知不觉,眼角滑下了泪水,浸湿了床榻。怀里还有叶朝写的那张字条,她掏出字条捏在手里,却再没勇气打开看一眼。
“少坞主,你醒啦!”榻尾传来常利的声音,他抹去方才瞌睡时流出的口涎,凑到她旁边。
“其它事情都解决了,对不对?刘都尉父子都救出来了,寿阳被困的流民也出城了。”叶夕的声音如飘浮在天外,悠悠传来,“可叶朝死了……”
“少坞主……”常利眼眶润湿,滚滚落泪,“要是阿郎叫我那次,我停下来找过去看一眼,可能他就不会……”
“别说了。”叶夕长吁一口气,胸口的闷堵依然郁结不散。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谢玄走进来,他换了身玄色戎袍。除了面无血色,行动上看不出半点像伤患的样子。
“你醒了。”他走到榻边坐下,看着叶夕,又看了常利一眼。
“我先出去。”常利赶忙起身,退出门外。
“叶夕。”谢玄看向她。
她眼睫上挂着泪珠,轻轻一颤,就滑落下来,“也怪我自己没有盯紧他。我就该想到,他答应留在丁九巷,不陪我一起去北城门,肯定有古怪啊!他哪里会坐得住,老老实实等我!”叶夕突然坐起来,直直盯着他闷声问道:“你们为何不让我去找他?”
谢玄垂眸望着榻沿,咬住下唇,“因为……”
她蹙眉等他说下去。
他喉头动了动,“慕容令在找你们……”
“我知道了。慕容令还在城里,你们怕他又把我抓走了。”
谢玄抬起眼眸,望着她轻轻点头。
“谢谢你让我跟叶朝团聚。”一阵酸楚兀地漫过叶夕的心头,她说话渐渐语无伦次,“我本来还纠结,要不要把慕容令的话告诉阿朝,他说阿朝是他亲弟弟,要带回去认亲。虽然阿朝是捡来的孩子,但我已经把他当成至亲了啊。万一他真想去邺城,我又放心不下他一个人走……可我又不想去邺城,慕容令嘴上说叶坞的事与他无关,我还是不能彻底相信他……纠结着纠结着,我就避开了话,一直没提。”
她眼眶通红,长长叹了口气,“如果我让他去找慕容令,说不定就不会……要是阿爷知道我耽误了阿朝,肯定会骂我。”
谢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盅,打开盖子送到叶夕面前,蜜渍葡萄干的香甜顿时四溢,他缓缓开口,“你没有做错。”
明明应该说的,不是这句话。
但他别无选择。
“可是我很难受。我好不容易才接受叶坞人都不在了……本以为以后还能和阿朝相依为命……可为什么连阿朝也不在了啊!”叶夕蜷起双腿,她不想哭,但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她把头埋在腿上,“让我缓缓。”
谢玄叹了口气,静静过了许久,又才开口道:“回建康,做谢氏门客,我必奉你为上宾。”
“我也不想去建康。”叶夕闷声说着。
“为何?”谢玄眸子一沉,周身冷如冰山。
叶夕依然埋头,没有说话。
“你想去哪?乡下?那去会稽也行。”
叶夕突然说道:“做出偏厢车之后,谢公子不必再拂照我,萍水相逢,我没理由再欠你人情。”
“这不算拂照,以后我可能还有求于你。”谢玄快速回道。
叶夕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来,“谢公子,若晋人都是你这般讲道理,我帮得些许小忙并不打紧。但说实话,燕人南伐晋人北伐,都与我无关,所以我不想去邺城,也不想去建康。”
“并非如此,你身怀绝技,天下觊觎。以后无论躲到哪,都有人想方设法找到你。若无庇护,迟早会落得……”谢玄意识到这话不妥,忙止住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