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寿阳城墙也就比叶坞高一丈多。叶夕住在坞堡三楼,有时被阿爷罚禁闭,在房里一关就是好几日,她也不是没翻墙出去过。此刻攀起城墙,她不免又想起叶坞。匕首刺进土墙,留下一个个小洞,那时候在叶坞,她每次都按同样的路线爬墙翻窗。
回忆转瞬即逝,叶夕昂头,城墙尽头是墨色天空。谢玄和高衡分头带了两队。她跟谢玄来了这里,寿阳西北边的城墙。手臂开始酸乏,离顶端还有四尺左右。一手攀着绳索,一手将匕首刺入墙里,脚下木屐咬住土墙,她咬牙用力。
悬在半空,还是别胡思乱想的好。
墙垛上探出一个头,是谢玄,他第一个攀上城墙。
他伸出手,“来。”
刚搭住他的手,又是那股凉意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将她拎起,她顺势翻上城墙。见他继续去拉别人,叶夕收回目光,转身端弩。
走在城墙上,好像离月亮都近了些。今夜有云,月色昏暗。谢玄仗剑疾步在最前,叶夕紧跟在旁。身后还有二十几个人,她壮起胆,压下心里忐忑。
已能隐隐听到北城门方向传来的声音,流民主力人马从北门正面进攻城门楼,城门守卫在那边拦着,情势正焦灼。
谢玄的步子更快了。他一路都惜字如金,走近他时,甚至能感到一股冷气。
有守兵!
守兵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睹,脸色惊骇,举起长矛,“是何人!”
弩箭离弦!射入守兵小臂!那人吃痛,长矛落地。剑影闪过,矛头断成两截,谢玄掠身上前,捂住他的嘴,挥掌将其击晕。
叶夕跑过去,抽出弩箭重新装好。抬起头,谢玄刚好看过来,轻轻点头,继续提剑疾行。她连忙跟上。
越靠近北城门楼,城墙地上散落的兵器越多。损坏的弓,缺口的刀,斩断的矛……叶夕匆匆一睹,大略猜到情由。她早就看出来,晋军所用铁制兵器大多薄而脆,如果谢玄用山河剑毁坏它们,轻而易举,怪不得他会乔装潜入守备队。
坏了许多兵器,城门卫的战力大打折扣,只能以人为盾。北城门平时驻守的三百卫兵,此刻正死死抵住城墙坡道,挡住两百多个流民的冲击。坡道狭窄,从上到下挤得水泄不通,最前面的几排人挤在一起,脸胀得通红,憋闷得难以呼吸,却不能上下,动弹不得。
拥在一起的士兵层层叠叠,挤不进坡道的人就挤在城墙上。叶夕甫一看到,吓了一跳,“这么多人!”
攀上城墙的流民满打满算就五十来人,谢玄到底打算如何奇袭?
有些城门卫见城墙上奔袭来许多生人,纷纷大呼防备。不少卫兵转过身,抄矛拦截。坡道上的人墙突然松了力道,又被流民们往后挤退了好些。
见有卫兵过来,高衡带着属下一帮人,举刀直冲过去。叶夕举弩掩护。城墙上顿时也乱成一锅粥。
射出一箭,正中高衡对面一个卫兵的肩头,高衡补上一刀,但没落在致命处。叶夕想起来时路上,谢玄对高衡说的一句话,“若非万一,勿下杀手。”
打架还能留一线情面?你们这般想,对面可没这么想!焦灼漫过叶夕心头。卫兵的矛头毫无章法,刺到哪算哪,人一多,最前方形成一个矛阵,根本突破不了。高衡带人抵在前,她在后排尚轻松些,可流民这边人少,已经有好几人受伤了,时间一长,定然耗不过!
对了!谢玄呢?
叶夕抬头,四下搜寻。
不远处最前面,随着几声清脆的金铁撞击之声,排头几个守卫的矛头依次落地。一道人影突然翻身而起,踩上墙垛。借着墙边燃烧的火盆亮光,她看清是谢玄。
他执剑半蹲,如一只蛰伏的猛兽,面无表情地在人堆中搜寻猎物,目光冰冷锐利。片刻后,他盯住了远处城楼下一人。
那人三十多岁,正举着火把,趴在垛口探出半身,怒声指挥坡道上的卫兵往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