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淤而成的阳湖,沿湖往北行二十里,过了长濑桥就是寿阳城。桥下长濑津渡口的一户渔家是我们联络城内暗卫的据点。”竺瑶和谢玄并骑而行,看到眼前的湖水,便知寿阳城已经不远。
深秋的夕阳落得很快,不出两刻,水面尽头只剩一片金色余韵,延伸至深紫色的天空。弯月高悬,挂在疏朗的星辰之间。驿道在远处折向西北,通向一座石桥。过了桥,驿道又一分为二,一条右拐往北,尽头便是寿阳城若隐若现的灯火。另一条直行向西,延伸到远方。
众人在桥边停下,这座长濑桥,一直是江东的行商过客去往寿阳的必经之地。
“之前我从这里走过,那时路边好多卖鱼的,挑货的,人来人往还挺热闹,怎么现在……”叶夕在谢玄背后嘟囔着。
谢玄蹙眉看着眼前的石桥和渡口,桥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岸边停泊着十多条船,那些世代打鱼为生的渔民皆以船为家。天色还未黑尽,这片渡口却静寂得异乎寻常,所有船上皆无人声。
竺瑶心下一凛,翻身下马。他飞快找到一艘渔船,跃入舱中一看,里头亦空空荡荡。
众人下马分头查探。孙无终在桥的栏杆边瞧见一滩血污。他伸手一摸,转头唤来谢玄:“阿郎,桥上有过杀戮,血迹颇新。”
谢玄疾步走来,看起血迹。突然,从桥下传来暗卫的高呼:“桥洞里堆着十多具尸体!”
竺瑶闻声下去查看,再上岸时脸色沉如寒霜,显出他心情极差,“建康追兵十二人,扮作渔民的暗卫三人,全数被诛。尸体身上有贯穿胸背的伤口,形如尖棱。”
“形如尖棱?”谢玄不解。
竺瑶答道:“北燕霄云骑手执马槊,腰挂长刀,刀身扁平细长,刃细背粗,又名燕刀。骑兵用马槊破阵,燕刀挥砍,若一刀刺穿人体,便会留下此种伤口。晋人很少用这种刀,故而印象深刻。”
霄云骑?
谢玄瞳孔一缩,豫州境内竟有霄云骑现身!
听到竺瑶的描述,叶夕轻咬嘴唇。
其他人在桥上找到了更多血迹,兵器打斗的痕迹。谢玄紧锁眉头,蹲下细细查看。河边泥地上纷乱的脚印和马蹄印依然清晰可见。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此地曾发生的画面。
发现袁真失踪后,郗超当即派人去追。就在此地,他们追上了袁真一行。驻守在此的暗卫发现情况,也现身相助。袁真随行人数定然不多,否则会拖慢脚程。然而,从寿阳接应他的人马也赶到了。
此处定是发生了一场激烈厮杀,再无平民敢逗留。
建康的追兵和潜伏的暗卫全数战死。
石桥另一头,众多马蹄印拐上了向北的驿道。接应袁真的一行人,都去了寿阳城。
“我须将此事回报桓公。如此看来,袁氏果然勾结燕人作乱。谢公子,寿阳城还有必要进吗?”竺瑶抬起一双冷眸,话虽恭敬,眸色却倨傲。
“要进。”谢玄想都不想,果断答道。
“可寿阳已有燕兵。”竺瑶的不认同显而易见。
“莫非暗卫营怕走这一趟?”豫州军大营就在寿阳城北,袁真数人去建康后,统领豫州军的就是刘建将军,谢玄没收到刘氏父子的警示,说明那些燕人乔装潜入,并不想惊动豫州军。在此关键时刻,刘牢之又说他父亲失去了联系。谢玄打定主意,就算暗卫营不去,他亦要去查探清楚。
竺瑶眯眼瞧着谢玄,半晌,最终躬身执礼,“暗卫营无惧生死。”
谢玄重新上马,“你派个人回建康传信,报知此地情形。”
“喏。”竺瑶拱拳答道。
叶夕站在桥边,四周万籁俱静,河面的风仿佛带来天地间的叹息。远处的寿阳城隐入暮色,她看不真切,满眼怅惘。
之前南下时,从其他流民那里听说,流民一进入晋国边境州郡,就得被官府一一注籍,然后强制送到与原籍对应的侨州落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