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夕望向潭水边放置的兵器架,负手一指,“那两张弓,是桑柘弓吧?桑柘木长到百年才不过两拳粗,每隔三五年,木中会生出一道金丝,其芯既坚固又柔韧,是做弓的顶级材质。看你这两张弓通体泛金,少说也是两三百年的桑柘。”
谢玄嘴角上浮,漏出骄傲,“三百三十四年。”
“这么好的桑柘弓相当难寻,你还收藏了两张。再看这一排上好的剑戟弓刀,你一定很喜欢收藏兵器。你把它们从盒子里拿出来,却折了树枝比武,可见很爱惜它们,非必要时舍不得用。”
谢玄眼中闪过讶异,这些习惯只有常年近身伺候的人知晓。周围几乎无人懂兵器,他很少与人说这些,但是,“这跟不带你去颖口关,有何关系?”
她又开口:“你可知道,为什么像鲁班竹鸢,偏厢车这些工艺容易失传?”
谢玄略一思忖,“许多工匠传艺都是师徒口口相传,徒弟会了再教徒弟。若徒弟突然横死,没来得及教下代,这门手艺便会失传。”
“我家先祖看到这种传承的弊端,才费心费力毕数代之功,收集了许多珍奇机关和兵器的图纸,花心血修复改善,这就是叶坞兵器图谱的来源,也是它的珍贵之处。我随身带的手札,本是阿爷改良兵器图谱的心得手稿。今年我打算把它整理誊抄成手札,上次带你们回叶坞,我天天闷在房里就是在做这事,刚完成呢就出了事,它就被水泡了!本想看着模糊的图再抄一版,结果它又被撕了,还丢了一半。再想誊抄,就算我再记得多也未免遗漏,你说可惜吗?”
谢玄屏息一滞,“可惜。”怪不得,她那夜突然失控发火,叶坞所藏的兵器图谱都在禁室里被烧毁,这本手札无异成了无价之宝,“所以?”
叶夕放低声音,“所以,你不带我去,我定会想法子自己去见阿利。谢公子,建康城里有人在盯我对不对?你在这里,他们尚敢偷进别院,若你不在,万一我就直接被绑走了呢!若遇折辱,我定会自尽。谢公子对兵器如此爱惜,肯定舍不得我死,毕竟我记着上百张兵器图谱呢!”
见他表情犹豫,叶夕跨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我多宝贵啊,你还不把我带在身边?”
他脸色依然波澜不惊,“你说这种话,就不怕以后我将你囚禁拷打,逼你交出图谱?”
诶?每次他的话语中断,喉结都会一动,状如吞咽,像是在忍咳嗽。难道他说话磕绊的缘由在这儿?怪不得他不愿上台清谈,他一说一顿,怎说得过台上那些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话的清谈家?
叶夕杏眼微弯,“我若被强逼,便绝食,自裁,服毒,跳崖,上吊,有一百种办法自我了断,你们什么也得不到。还请谢公子记着,我愿给,你们才拿得到。”都这么说了,她不信谢玄不动心,等他更卖力地找到叶朝,她随便挑几张失传的图谱还了人情,就带阿朝离开!又不是没跑过,什么囚禁都困不住叶坞人。
谢玄的暗沉眼眸里闪过一丝光。方才她提出要求时,他已飞快有了计较。鱼儿不能强迫,要上钩只能等鱼自己开口。带她去见常利,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拒不松口,是要看她能提出什么程度的交换条件。轻轻一诈就出来了,看来对她来说,想见亲人更重要。
既然鱼已上钩,就需见好就收。谢玄不说话,但也没再拒绝。
“以前都是别人求我帮忙,现在我主动帮你们,你还别别扭扭不痛快。放心,我绝不给你添麻烦。而且我的伤已好了!”她张开双手,转了一圈,“你看!”
马有孝远远望着两人从絮语到争论,揉了揉眼睛。一贯自带凉气儿,清冷沉静的谢掾,此刻竟如稚子一般在跟书童吵架?他鼓起勇气,讪笑着高声插话,“两、两位……是不是高人让谢掾太为难?有没有小人能帮忙之处?”
马有孝一说话,两人旋即打住。叶夕朝马有孝作揖道:“高人的条件很简单,现在就看阿郎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