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什么话?”
谢婧的神色变得悠远,“婧儿不怕,三哥在这里;婧儿不哭,三哥带你走。”
谢涵一怔,复而好笑,“怎么还这样孩子气?”
谢婧执拗地看着她。
“好好好。”她柔声道:“婧儿不怕,三哥在这里;婧儿不哭,三哥带你走。”
好像冰天雪地里找到一间温暖的木屋,吃了三天的砂土后寻到一个香甜的地瓜,谢婧眼中骤然浮现炫目的光彩,然后……一点点黯淡下去。
谢涵在说完后,便不再看对方,嚼了几口止血的草药含在嘴里,“嗖——”地拔出箭,随后低头,将口中的药糊全敷在对方伤口上。
谢婧好想说:这药这么苦,三哥你不要徒劳了。
她好想说:三哥,你嘴好软啊,再多摸我几下罢。
她还好像告诉对方,她才没有孩子气,是三哥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
四岁那年,她和四哥一起被掳劫,她又饿又渴,发了高烧,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是三哥你冒着危险来窑洞里来救婧儿的,你对婧儿说:婧儿不怕,三哥在这里;婧儿不哭,三哥带你走。
你忘了——
她、她还想指责一下对方的健忘,可她一句话都说出来。
她好不甘心啊!
等谢涵终于包扎好对方伤口的时候,抬头,人已经面无颜色、没了声息,她一惊,颤抖着手伸到对方鼻下,才吐出一口气来。
她以为对方很快会醒过来。
她背着对方来到附近的城池,她带着对方募兵,她在对方身旁模仿聂慎笔记写信施反间计,她又在对方身侧大骂宁襄,“竟然和聂慎约温留城相王?自封北燕王,聂慎南燕王?你可真是好胸襟啊宁襄。可敬可恨啊。”
她知道,宁襄有生之年,她都不可能成功施展反间计了。
她不在沉湎募兵,左右很快被聂慎追着打散。她带着谢婧游走列国,帮助、分化、借兵……直到宁襄死了,宁霜继位。
她知道,机会来了,第一时间到雍国,请见雍太子。
后来,她借了兵。
她还约见了聂慎,换上紫色罗裙,备上美酒佳肴,一舞水袖而来,“聂郎——”
她成功让宁霜召回了聂慎。
她重新开始募兵。
直到她彻底驱逐了燕军,都没有等到对方醒过来。
“四公主已经去了,只是她当初求生的意志太强烈,还留着一口气,在这身体里不散罢了。”已经是掌国公主的她,请来党阙,只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她好像也习惯了失望,等党阙走后,轻轻摸着对方脸颊,“婧儿啊婧儿,你可真会给三哥惹麻烦,你要是好好的,三哥才不会保你兄长那个混账。”
这么多年的相伴,她已知道了对方的男儿身份,多有意思啊。她吃吃地笑,“若你不是我弟弟,咱们到刚好可以结个夫妻、瞒天过海。”
这一切,谢涵是不知道的,“亡国惩罚”终止于谢婧之死。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复国的,就像他不知道谢婧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她在想,四岁那年,不小心听到母亲鲁姬和贴身侍女的谈话:
“夫人,三公主毕竟是您的亲骨肉啊。”
“我何尝不知,我何尝不痛?可谎言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双生子不详,他们只能是龙凤呈祥。漪儿更像君上,那他只能是公主。蜚短流长,他只能去死。秋屏,我们是鲁国最后的希望了,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那时候的谢婧并不确切地知道母亲和秋屏姨姨在说什么,只敏锐地没有出声,躲在柜子里;只是敏感地觉得很难过,却不敢找一个人说。
直到三哥、四哥和她莫名其妙地“偷跑”出宫玩,又莫名其妙地被陈国余孽掳走。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终于明白,母亲是要这样杀他。
顺道解决了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