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端详着那跪着的人影。
因跪着,看不出身高来,身形却是微胖的,脸埋得很低,一副恭敬谦卑的样子,听到声响,随众马奴一道过来跪下请安,伸出的手沾满灰看不出粗细肤色,隐约可见爬满的冻疮。
这是沈澜之?
谢涵心里佩服他的伪装能力,嘴上道:“本君的马匹是谁在伺候?”
果不其然,脑内图中的红点点朝他挪近了,男八朝他膝行而来,声音因惶恐而变得尖细,“昨夜是小奴,求贵人恕罪求贵人恕罪。”
谢涵:“……”他握拳虚咳一声,“究竟怎么回事?”
“奴……奴不知”他左右看看,似乎想找什么人,跪着的人群中,忽然跳出来一个黑脸大汉,“看什么看,就是你——”他对着谢涵道:“大人,我看到了,昨天就是他喂了玉马一口雪,才会这样的。”
“你?”男八身体颤颤发抖,大汉瞪他一眼,目露威胁,“不只我亲眼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
紧接着七嘴八舌的附和声响起。
男八如风中飘絮,零落飘散,最后呜咽道:“贵人恕罪,是奴昨天找不着水,偷懒抓了把雪伴在马料里喂给玉马。”
谢涵抽了下嘴角,配合呵骂道:“狗胆,你们家主不在,就敢如此偷奸耍滑了?莫非欺我?”他阴测测一笑,转头看向府中管家,“本君今日要此人陪本君外出,家宰说可乎?”
卫家宰见其盛怒,又确实是己方之过,点了下头,“随温留君惩处。”已是料定谢涵要把这马奴带出去好生惩罚了,不在府内公然动手,已是全了他们卫家的面子,自无不可。
于是乎,谢涵在安排人悉心照料照夜白后,再次外出,将男八两手绑紧,拖在马车后,一路在地上滑行。
男八:“!”
驶出一段平坦大道后,这回谢涵来到人迹罕至的雪山,入山后,他给男八松绑,男八已经有气无力了,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我内息用来护着自己不被磨伤,已经耗尽了。”
谢涵笑了笑,“无碍,后面我护着你。”
可去你的罢。
一刻钟后,沈澜之褪了厚厚的棉衣,换了一身卫士服,捧着热汤茶,五指布满冻疮,坐在马车里,他开口很直接,“我有梁国在扶突所有细作的联络方式。我有梁国四大氏族核心据点的地图。我有武公在列国朝堂中三分之一暗桩的名单。”
谢涵瞧着他,他还是笑着,却不是之前任何一种言笑晏晏的模样,眉宇间有一种深刻的郁气,遂道:“你还说漏了一样。”
沈澜之看他。
谢涵道:“你有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之能。”
沈澜之一怔,俄而大笑起来,“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哈哈哈——我原也是这样以为的,到头来却不过是条丧家之犬。”
所有的族人,血脉至亲,拼死的卫士,忠心的家臣……
全都变成那一日会阳城的如河血流。
“昔我身陷囹圄时,也觉得自己是条丧家之犬。但现在呢,列国不还是要奉我为座上宾?”谢涵拨弄了下马车内的香炉,“我落魄时,某些人都敢公然调、戏我,现在呢,某些人还不是被我绑在车后拖着走?”
沈澜之:“……”
谢涵放下拨勺,抬头笑道:“可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经历的挫折,只是让我们更接近成功罢了。”
“会失败,一定是有哪个环节疏忽了,一定是还有什么缺陷没找到,现在找出这个缺陷,再迎难而上,我定会站的比之前更高。”
沈澜之蠕动了唇角,忽然道:“君上骤然薨,我与韩氏、卫氏在武公在世时就是支持君上的,自然现在支持太子;刘氏、叶氏、薛氏本就支持公子高,若非武公临终前的手笔,恐怕君上继位都不会顺利,自然这次站公子高。刘戟已老,叶必果和薛崤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只是我万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