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会阳城外两百里处的宽阔古道上,一行数十余人纵马疾行,风声呼啸而过,天色愈来愈暗,虽说已是暮春,当夜渐渐降临后,依然澄凉如水。
“公子,加件披风罢。”队伍中,一人拍马上前,对身前人道。
那是个少年,很好看的少年,似是队中头领,一身锦衣华服,只可惜风尘仆仆、满面霜尘,脸色与唇色俱白,眼下还有青黑,这使他明丽的五官都大打折扣。
闻声,他只挥了挥手,“我不冷。”
“公子,歇息一会儿罢。”见少年面色,那人担忧不已,“您胸前的伤还没有好,还三天只歇了四个时辰了。”
“我不累。”
这话传入后方随着疾行的人群中,他们心里都咯噔一下――
他不累,他们累啊。
可这做公子的都马不停蹄,他们这些从属官哪敢多言,随行武士更没脸说累了这种话。
这位公子三天只歇息了四个时辰,他们这些人只会歇息的更少。
疲惫使人暴躁,终于其中一个从属官忍不住扬起了声音,“五公子,去梁国的任务虽然要紧,也不用这么巴巴的,好歹咱们也是泱泱大国,没得让旁人以为我齐国舔着中梁。”
原来这是一行前往梁国的齐国使节团,那不难推断这位少年便是新晋的齐五公子泾。
谢泾星夜兼程赶往会阳,本就嫌队里的人拖慢他的行程,现在竟然还有人大放厥词,他头也不回,扬鞭一甩,正中后方属官。
“砰――”
“啊――”
一声钝响,人已被鞭子抽倒地上。
一声惨叫,属官脸上多了道血淋淋的红痕。
“妄议朝令,其罪当诛。”
一时人人自危,哪敢多言,立刻赶紧上路。
这一边,齐使节团心急火燎地赶路,另一头,他们赶路的终点站――会阳,招贤考核之季度考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并已进入最后一阶段――殿前奏答。
数十位士子学者齐聚梁宫后花园。时值阳春三月,百花竞相开放,满园姹紫嫣红,桃华灼灼、棠色夭夭、紫荆露蕊、杜鹃吐芳,更有大片牡丹美的不可方物,簇拥着一座汉白玉照壁。
那照壁做成麒麟形状,麒麟不只有瑞兽之称,更有才子之名,常被比做国之肱骨,挽社稷、救苍生。
清风徐来,心旷神怡间,面对如此雄奇的建筑,怎不生出一股豪情来?
梁公还未到,众人已三三两两聚做一团高谈阔论,也有独坐一角眯眼观察周遭的,还有几个左瞟右瞟做着一场泼天富贵梦的。
众生百态。
虽梁公未到,隐藏一边的记录官却已早早把这些记录下来了,这是谢涵的计策。
但不巧,他本人却是不能来了。
数日前,姬朝阳前来找他,二人嬉戏间,不小心碰了水,谢涵又是个身子骨弱的,一下子就病了,便留在开元殿养病,不曾出来。
此时,梁宫卫士很大一部分聚集在后花园处――原因显而易见,虽只有数十人,然而这数十人鱼龙混杂,都没有家小在会阳,甚至身家不清白的,更有可能是顿国、随国之流的遗民,谁知道会不会有一二刺客,可掉以轻心不得。
姬朝阳便是在这种时候来找谢涵的。
她已是常客了,门外武士见状,都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几天前,谢涵去见了另几位贵女,消除了他和欧兰雅仿佛板上钉钉的婚事,在风向转变后,又捏了一条流言,终于压下他和欧兰雅的事。
这倒叫姬朝阳心思略有复杂,但复杂只是一瞬的,下一瞬她便笑着踱步入内,“病可好些了没?”
她声音很有特色,既慵懒又含着关心,既像厌烦有仿佛带着笑意。
谢涵歪坐在榻上看书,脸蛋儿红扑扑的,双眼还带点湿意。
姬朝阳凤眼一眯,舔了舔下唇,在人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