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放在对方前额,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鼻翼,另一手握住下颌,霍无恤又深吸一口气,低头封住那泛青的双唇。
连续三次吹气以后,身下人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他松开手,转身踏步朝上。
下一瞬,谢涵睁开双眼,一瞬间的迷茫后,她便看到在上首好整以暇坐下的人,她立刻翻身跪下,低头,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眉毛、眼角、侧脸、下颌嘀嗒溅地,晕开一大片水迹。
“三日前,寡人在书房议事你听到了?”
谢涵听到端坐的人这样问,冷得没有人气,她又听到自己这样回答:“是。”
“所以在你眼中,寡人就鲸吞蚕食、贪得无厌、麻木不仁、冷血无情?”霍无恤一句一顿,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享受了。
谢涵垂头,“大王当知道,政客说这话并不代表真实想法,只有立场不同,各为其国。”
“各为其国……”霍无恤点点头,忽然走下来一把捏起对方下巴,“你是不是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从三年前你踏上雍国第一块土地开始,齐国与你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在涵心中,涵永远是齐人。生斯国,为斯民。”谢涵坦然回视。
“哈哈哈――”霍无恤大笑三声,捏着对方下巴狠狠用力,“谢涵,你知道你为什么落得如斯境地吗?因为命运?因为生不逢时?不。因为你一辈子都认不清你自己。”
“寡人告诉你,你是雍人,只能是雍人,生是雍人,死是雍鬼,到头来还要进雍太庙,一生一世和齐国再无干系。”
谢涵浑身发抖,带着脸上的肌肉都一阵抽动,她拼命摇头,“不,不是的,我是齐人,我是齐人,我是齐人!”
“真可怜。”霍无恤一嗤,一把甩了对方脑袋,踏出门外,“王后操劳过度,染了重病,即日起,闭殿门,任何人不得打扰。”
宫内“王后失宠”的消息一时甚嚣尘上。
所幸,七日后,久闭的栖梧殿终于重新开启。
谢涵仰躺在美人榻上,一张荷叶盖在脸上,于花木扶疏间乘凉,听到声音下意识撑掌半坐起来,见是霍无恤,一时没反应回来――她以为,对方一辈子都不会想看到她了,就如对雍太后那样――碧落黄泉,永不相见,他素是这种决绝激烈的性格,这一刻,竟有些呐呐,“大王?”
霍无恤手里提着两个盒子,什么也没说,只冲她一笑。
这一笑,分明温柔清朗,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夏日骄阳似火,谢涵只觉心头莫名发凉。
霍无恤缓缓弯腰,把那两个盒子放在榻上,解开外面黑布包裹,掀开盖子。
谢涵低头一看,脑中霎时一阵轰鸣,她张开嘴却一瞬间失声,心口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味道。
“齐司马翦雎,齐司徒穰非。”霍无恤弯腰覆在对方,轻轻耳边吐出十个字。
“啊――”谢涵从美人榻上翻身下来,她没有穿鞋,双足被尖锐的石头划出一道道血口,几乎站不稳,半跪在地,展开双臂抱着那两个盒子,“穰非,穰非,翦雎……”
那两个盒子里,两个人头,闭着双眼,表情安详,然而却只有人头。
霍无恤挨着对方蹲下身,“陈璀去齐国游说一同出兵楚国时,他们一力反对,齐王很不开心,寡人就帮了帮他,他就很开心了,你开不开心?”
他声音罕见的温柔,吐出的话却恶毒至极。
谢涵侧头看人,神情厌恨,“霍无恤,你、鲸吞蚕食,贪得无厌,麻木不仁,冷血无情。”
“嗯。”霍无恤赞同地点点头,“寡人也这么觉得。你我眼光,总是相近。”
“好了。”他站起身,“寡人也该走了,明日大军分三路出发,寡人要做的事还很多。王后就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雍人还是齐人,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宫内流言更起,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