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知道君上为什么那么震怒吗?是您动用储君印鉴实在冒犯他的权威?
当然,那日收到军报,君上是动了真怒,但这么多天过去,再大的怒意也会变淡。
君上今日满腔怒火的原因,殿下可能不清楚。”玖少卿微微一顿,嘴角挑起个弧度,一句一顿道:“――因为自平燕军抵达北门外,三天里,君上下三道召令,您都拒不入城。”
见谢涵骤然色变,他笑得越发畅快,“殿下知道我们喝一样的茶,为什么只有你昏迷吗?殿下知道棘门军一直在外操练,为什么今天那么巧合地回来吗?殿下知道虞家主一向与您交好,为什么刚刚翻脸不认人吗?”
他甚至摆出一副要别人洗耳恭听的讲课模样来,好整以暇道:“您真的以为阳溪君用砂米是为了让您战死在前线吗?您真的以为半年前温氏波氏之争无缝吗?”
谢涵脸上划过一抹恍然。
要封锁国君召令,要能及时令棘门军回来,这样的手眼通天,岂是一人一家能做到的?
玖少卿哈哈大笑起来,“您以为我们是傻子任您揉搓吗?您妄图变法颠覆氏族,我们难道要坐以待毙?我也是玖氏少家主,害死我母亲后,您又想动摇我家族根本,竟然还能和我说没什么对不起我?竟不觉得羞耻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各大氏族,本就是朝廷的恩赐,即便收回,也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事已至此,谢涵倒平静下来,只简单地陈述道。
“那殿下何不如说齐国本就是昊王室分封,如今王室衰微,拿齐国填补好了。”玖少卿呵呵道:“当初昊厉王想要整顿诸侯时,不知道是哪几个国家上窜下跳、抵死反抗?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用王者至尊,霸者至强的大饼弹压王室的。”
他脸上的讥讽几乎要凝为实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殿下学富五车,难道连这句话都没听过吗?”
谢涵低头思索了下,点了点头,“齐国对昊王室,诚然不忠。但先祖身为齐君,除了要对王室尽臣忠,也要对齐国担君责。先祖舍弃了臣忠而担君责。现在你们舍弃了臣忠而选择了一家之主的责任。而我,舍弃了你们这些阻碍国家强盛的臣子,选择了变法图强。抉择与立场,如此而已。”
说完这些话,他心头闪过一丝明悟。
他忽然想起当初劝须贾加入变法计划时,须贾问他的话:
――“孤希望能举办一场面相全国有识之士的考核,随后按成绩优劣论官职,无论是布衣还是卿贵,一视同仁。”
――“好个一视同仁。那最优者论什么官?”
――“那一年所缺的最大官职。”
――“如果那一年国君新丧呢?”
当时他勃然色变,哑口无言,现在却忽然有了答案――
那他还是会选择太子继承君位。
昔尧舜禹三代之时,就是选贤为君,后夏启杀伯益,创大夏王朝。臣子选贤,由国君主持,国君选贤,谁能主持呢?诸公子之间都有这样的明争暗斗,当范围波及全国,那会是怎样可怕的内斗?
为齐国安稳,就必须继续君主的世袭惘替。这就是他的选择。
他心头前所未有的清明,只可惜――太迟了。
山下响起一声号角,近万的棘门军马上要上来了。
他仰头看看天,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夜色浓得像墨汁一样,看不见星星与月亮。
他放下手里的剑,“你走罢。”
玖少卿愣了一下,脸上讽意一滞,好一会儿,呆道:“你不杀我?”
“杀你?”谢涵摇了摇头,“我害玖夫人,你来报仇,为人子者,又有什么错?我选择变法,你们选择缴清我这一系所有党羽,也没有什么错。怪只能怪我太急躁冒进、棋差一招,何须迁怒他人?”
“你走罢。杀人偿命,我马上就要把这条命还给玖夫人了,我死后,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