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孙前所未有的清醒。”谢涵的声音并不重,却是字字坚决。
“你这是改祖制,动摇国之根本。”谢艮沉声道。
“叔公以为国之根本是什么?”谢涵问。
“那什么是国家呢?”谢艮不答反道,信手把一个酒壶放在两人正中的嵌花石螺案面上,“昊天子分封有功之臣,始有国,国内的土地使用权、百姓奴役权归国君所有,这就是国。”
他又在壶边摆上几个杯盏,“国君又分封有功之臣,始有家,家内的土地使用权、百姓奴役权归家主所有,这就是家。”
他拎壶注水入杯中,“国与家的关系千丝万缕,相互维系,家是小国,国是大家。国君子子相继,掌管国政,家主也代代相传,掌管家政,家臣为国效力,身有官职,这叫世卿世禄。”
“你现在想要收回氏族世卿世禄的权利,等于推翻家的制度,那既然家可以被推翻,国又为什么不可以?你不允许氏族世卿世禄,那凭什么我们谢家是代代国君?那凭什么你谢涵可以是太子呢?这叫动摇国之根本。没有家,国也要乱套了。”他推一杯水到谢涵面前,自己也拿起一杯饮下。他年纪大了,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喉咙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谢涵垂眸看一眼杯中清水,倏忽笑了,“叔公说的是一开始的国家概念,然而如今时移世易,古今异轨,除了日月星辰,还有什么和当初分封国家时是一样的呢?分封诸臣的昊武王已经作古,拥有封国权利的昊王室无力辖制诸侯,更有封家的国君都不知被家臣杀了几个了?所谓弑君三十六,这样还怎么谈国与家的相互维系?”
“更有当初分封伊始,是何其和平安逸的环境,家臣感念国君,国君感恩天子,人人各司其职,现在不同了,大家想的都是怎么获得更多的钱粮土地,恩情已经是上上上上辈子的事了。”
谢涵仿佛感叹“人心不古”地叹口气,“现在的国家已经变了。环境变了,制度却不变,这是不行的,叔公。”
“你的变就是取缔氏族?”谢艮仿佛耻笑。
“叔公这话说的不对。”谢涵一本正经,“我只是想适当地删减一点他们的权利,避免出现和燕国同样的悲剧。”
“适当删减?”谢艮“嗬”了一声,“易世卿世禄爵位为三代递减,裁氏族封邑,对于各族子弟还要另以召贤考授官职?你这是动人家的命根子。”
“不有个三代递减,那老的不退,又要封新的,齐国哪来这么多地?一旦国君直辖城邑少于家族封地,那我们谢姓就会是另一个昊王室。这三代,是侄孙想了很久的,如果这家族真是有能耐的,那自己立功也能重新获得加封,如果是无能的,又为什么还要养他们吃白饭?一次功劳,咱们齐国就要养他子子孙孙?未免太冤大头了。这封邑爵位本就是我们谢姓封的,现在再收回来,有什么不对?”
谢涵掰着手指头算,“至于召贤考,侄孙也想了很久。不说其它,就想想军中,六大将:一个须家的,一个拾家的,两个虞家的,一个玖家的,最后一个咱们公室的,等这一批老将退下后,依然是须家、拾家、虞家子弟替上。哈?这不是咱们替四大氏族养兵么?虽然每一批上台,都会交换所带的部队,那也是治标不治本。
而且他们就那么能?除他们四氏子弟,我国再也没有善于统兵之人?他们要把持六大将之位便罢了。可自有衔军官起,也几乎出自各大氏族,民间有才者如何有出头之日?
当然,氏族子弟要是真有才能,我也不会拦着。我们要的,只是人才。故我想了个召贤考,只要他们能通过,那就任职;同样,平民子弟来考,通过了,就说明他们有不低于氏族子弟的本事,当然也要授予官职。”
谢艮听完,终于叹一口气,“你想法是很好,可再好的想法,不能施行又有什么用?你有这种想法,漫说你只是一个太子,就是君上,也会时刻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