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她和妈妈唯一的一张记忆里的合照,她们还没有从滇南来首都,她还是个满山满田跑的八岁孩子,她从小没有父亲,但从来没有觉得没有父亲是一个很难过的事情。如果不是妈妈执意带着她来首都求学,她可能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小学毕业后在大山下继续上初中,然后是高中,然后最后最好的归宿就是考昆明的大学。
如果她不曾在台上跳起一支舞,如果她不曾展现出来对滑冰的天赋……
可能,母女二人现在依旧还能在姥姥的向日葵田里拍照
小的时候没想过在首都这样的城市落户落脚有多难,没有想过一位单身母亲在工资只有每月四百的情况下是怎么有一套两居室公寓,是怎么给女儿报各种兴趣班培养女儿各种特长。
也不懂,妈妈为什么一夜之间毁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物品。
然后那么毫无牵挂地纵身跳了楼。
然后残忍地留下一份亲子鉴定,割舍了母女在这世间最后的一丝亲缘。
如今证明不是母女关系的一页纸就放在手边,大剌剌地在眼前讽刺着自己,一切都是谎言。路晋华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人,怎么会在外面给自己胡乱认女儿。
路远航大自己四岁,路元琪只比自己小六个月。
如果是真的,她怎么来的,都不需要仔细揣摩。
这一晚上晨元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梦到那片向日葵田,然后画面一转就变成了躺在一片鲜血中摔得脑袋碎裂的尸体。
后来她吓出一身冷汗就醒了,屋里屋外灯光明亮,倒也没有了梦里那彻骨的冷和颤抖。
凌晨二点半,她起身拿手机看了眼,再放回床头柜上时看到一杯姜糖茶,手一触碰居然还有三十度的余温……
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个家里的另一个男人。
似有所感,她光着脚走到窗前,拨开窗帘就一眼看到院儿中树上挂着一个人,树下草坪上埋着led地灯,照着立夏时节的树叶翠色欲流,那个白天把她怼到气闷的男人枕头双臂靠在树杈上。
她这边窗帘一拨动,他的视线就看了过来。
满眼翠绿中,他的眼睛像一双黑曜石,深深浓浓,显得格外专注。霎那间,晨元背心处的那一丝孤凉之感也消失了。
她在花盆里捡了颗最小的白石子扔了过去,不痛不痒地砸在卫榕的腿上。
晨元问:“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挂在树上干嘛。”
“看星星,今晚天儿不错。”但他说:“首都都挺好,就是星星不够亮,我见过最好看的星星是我老家那儿,当真能称得上满天繁星。”
正常人会问你老家是哪儿的,晨姐却嗤了声:“我不喜欢,星星远看是亮闪闪,但你不知道它就是一颗千疮百孔的星球吗。”
当时卫榕默了。
可是大保镖离职好久之后,她仍时常想起最后他说的一句话:“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被远望的它都会竭尽所能展现出来美感和闪亮,本来面貌只能近距离才能直视到,每个星星都一样。”
所以没必要羡慕,也没必要自卑。
都有一样的美丽,也都有一样的难堪。
本来晨元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细一琢磨就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和隐晦的安慰,心里是有片丝的动容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能看懂她的心情。
那天夜里,难得俩人聊了很久,还没有三两句就开怼!
伴着虫鸣,一个院里,一个窗里,气氛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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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元:某些男人的心是又直又粗,就偶尔细那么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