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平安既然前些年还是玉璞境,那么不管陈平安在蛮荒天下做出什么吓破旁人胆的壮举,胖子都可以笃定一事,陈平安绝对不是一位十四境修士,至于他如何能够打断一座人间最高城,与绯妃拖拽争夺一条曳落河,甚至还能剑开托月山,斩杀一位飞升境巅峰剑修大妖……没关系,胖子依旧咬死一个真相,走捷径的陈平安,就像个“贪天之功为己有”的大道蟊贼,等年轻隐官返回浩然,别说什么十四境了,估计能够保住金丹境就算洪福齐天了。
胖子的这个想法,是单凭钟魁与之闲聊的只言片语,最终推演出来的结果,在钟魁看来,其实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就是那个真相了。
胖子突然发现那个黄帽青衫的年轻修士,又开始笑容浅淡,似笑非笑了。
寡人修道三千载,惜哉壮哉无敌手。
要不是那位澹澹夫人,长得实在太过磕碜了点,关了灯都下不去嘴,不然一座渌水坑早就更换主人了。
陈平安转头笑道:“小陌,好好招待贵客。”
小陌点头道:“公子请放心。”
只有两种客人,才是贵客。
一种是自家公子亲自迎接,一种是能够嗑上瓜子的。
钟魁看了眼胖子,好自为之。
方才来时路上,姑苏言之凿凿,要对这座云遮雾绕的仙都山,试一试水深水浅,对方修士,只要是单挑,就不用管了,我作为山上前辈,得教他们一个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免得年轻人建立了下宗,就翘尾巴,眼高于顶,小觑天下英雄,会吃大苦头的。
可要对方不讲江湖道义,围殴,喜欢一拥而上,那你钟魁得劝架,免得我打得兴起,出手没个轻重,害得陈平安身边的小喽啰们挂彩,回头带伤参加庆典,就不好看了。
陈平安单独拉上钟魁一同散步。
万事开头难,一座崭新宗门的筹建,在初期往往涉及诸多阵法隐秘,不好聘请山上匠师、机关师,就只能是“元老”们亲力亲为了,此刻在渡口和山上两地忙碌的符箓力士、机关傀儡,数量多达两百,品秩都不高,要远远低于渡船上边的那些雨工、挑山工和摸鱼儿,不过担任苦力,绰绰有余。负责驾驭傀儡、驱使力士的“督造官”,正是三位来自玉芝岗淑仪楼的流亡修士,年纪都不大,百多岁,境界也才是两观海一洞府,三人暂时还是仙都山的不记名客卿。
钟魁才刚伸手,陈平安就已经递过来一壶酒。
钟魁揭了红纸泥封,低头嗅了嗅,道了一声好酒,笑问道:“是在托月山那边跌的境?”
陈平安点点头,“算是有借有还吧,所幸武道境界跌得不多,只是从归真一层跌回气盛,不然都不敢出门。”
钟魁转过头,朝小陌那边抬了抬下巴,“身边有这么一位护道人跟着,怕什么,换成是我,出门在外,都得横着走,跟走镖一样,亮出旗号一路喊山。”
陈平安疑惑道:“你看得出小陌的境界修为?”
“小陌先生压境巧妙。”
钟魁笑着摇头,以心声说道:“我只是看得出一些历史久远的因果纠缠,大致拼凑出个真相,比如道龄漫长,来自蛮荒天下,还是位剑修,因为死在小陌先生的剑下亡魂,其中不少地仙,至今不得解脱,自然是位极有故事的飞升境前辈了。”
凡夫俗子与山上修士,看待世界的眼光,会截然不同。那么望气士与一般修士,又有云泥变化。
两人坐在一根粗如井口的仙家木材上,陈平安从袖中摸出一只木盒,递给钟魁,“早就想送给你了,入手多年,咱俩就一直没机会见面。”
是早年在地龙山渡口青蚨坊那边,买下的一件压堂货,一整套的四枚天师斩鬼钱。
钟魁接过手,直接打开木盒,“呦,好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陈平安也没矫情,报出价格,“不算少,五颗谷雨钱。”
钟魁感叹